简知秋没来接他。
边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等了一天,从天亮等到天黑,等到窗外夜幕低垂,明明灭灭万家灯火。
他没等来简知秋,电话也没打通,倒是快到半夜的时候,等来了正式入院通知。
那些人说他有躁郁症,还有精神分裂。
简知秋作证,说边烽在同居期间有暴力行为,还有几次无法控制情绪——边烽还有幻听的情况,偶尔思维混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这些倒都是真的。
边烽太信赖简知秋了,他把自己的秘密讲给了简知秋听,又安慰简知秋别怕,这些配合药物,都能控制。
边烽一直知道怎么演正常人,他没在其他人面前露过破绽,就连边承瀚也没抓到过他的把柄。
但简知秋作证……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边烽被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工“护送”,转入特殊病区的路上,透过医生办公室的窗户,看见站在里面的简知秋。
这事很容易闹到记者闻风出动,私人医院的规矩又没那么严。
简知秋站在摄像机前,眉宇疲惫温和,眉峰微蹙,半旧衬衫牛仔裤,还是那样一副白开水似的干净架势。
记者的嗓门挺大,又或者是薄薄一扇门隔音太差,问题在走廊里也能听清楚:“简先生,请问边烽伤害、或者试图伤害过你吗?威胁过你的人身安全吗?”
简知秋沉默良久,低下头。
那是个仿佛点头的姿势——至少在采访资料被放出后,那个动作被广泛解读成点头。
而紧随其后,简知秋眼里透出的愣怔不安,更是最坚实的佐证,说明简知秋长期受到胁迫无法逃离,只能活在边烽的阴影下。
人们愿意得到这个答案:坏事做尽、罪有应得的反派只有一个,剩下的都是受害者。
而罕有人知,也罕有人在乎。
当时,简知秋之所以会愣怔,只是看见了边烽。
嚣张跋扈的边二少,穿着不合身病号服,被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工按着肩膀,站在走廊里,头发剃光了,整个人毫无血色,瘦得有些脱相。
为了避免患者出现不受控的暴力行为,边烽的双手被束缚带绑住,大剂量的药物让他神色淡漠,视线涣散,浅灰色的眼睛盯着简知秋。
护工是送边烽去做电休克治疗,在边家人的“关照”下,这个祸害住在最安全的病区,单人特殊病房。
那是个相当狭小的房间,四步宽、五步长,足有三四米高,四面墙和地面都是柔软的防撞材料。
三餐全是无法辨认成分的糊状流食,放在厚实的不锈钢碗里,只有掰不弯的勺子,餐具的边缘全部打磨圆润光滑。
这不符合医疗规章,但这是私人医院。
这是边烽自作孽,他先动了歪心思,想要钻私人医院的空子转移财产,于是遭了报应。
“知道……错了。”边烽扯住匆匆离开的简知秋,含混开口,他的声带被电流破坏得差不多,每说一个字都剧痛无比,发出的声音异常沙哑,“公立……医院,签字……”
简知秋可以逃,可以污蔑他,可以不接他回家。
签个字就行了。
边烽有这个本事,给他一口气,他就能钻空子活过来,再想办法翻身。
边烽扯着简知秋的袖口,皮包骨的手指僵硬痉挛,像枯枝,像铁钳,上面全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签字。”边烽哑声重复,“给我……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