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个,可以叫做,文人风骨。我们就这样,追求着内心的平静和淡然。只是,并不是每一次的防空警报,并不是每一次的轰炸,我们都可以这么幸运地全身而退。那天,我们正在上课,防空警报一如既往地响起,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甚至,普通得就像是下课铃声。那天的警报声,很大,很急促。离开的时候,我挺托大,没有收拾课桌里那个我特别喜欢的杯子,里面还有其他的课本,我顺手拿着当堂上课用的东西,急匆匆地跑出去。反正,按照以往的经验,不多久,我们就回来了,也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不用多拿什么。而且,每次说轰炸,每次也都炸不中。只是,这次,飞机真的飞到了我们头顶。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们趴在沟堑里,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一枚枚炸弹落下来,“轰”地一声炸开。鲜血流淌,这一次,爆炸,就在眼前,鲜血,就在身边。当头顶盘旋的飞机终于散去,我们终于可以出来,只是,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有些人,脸上甚至有血水。老教授的胳膊也受伤了,我们只能找了些纱布,用最简单的方法包扎。我的胳膊也被碎片划伤,开了一个小口子,有些疼。突然间,我们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阿宽躺在地上,满脸满身都是血,阿宽的妈妈抱着儿子,哭着喊着,歇斯底里。见我们走过去,阿宽用力地扯出一个微笑,然后,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永远。这个仅仅10岁的生命,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而旁边,和阿宽一起遇难的,还有两个小女孩。这两个小女孩平时话不多,瘦瘦小小的,眼睛很大,看起来很有灵气。她们平时就跟在阿宽身后,一起跑,一起跳,用嫩嫩的声音叫着“阿宽哥哥。”只是,现在的她们,已经血肉模糊,浑身惨不忍睹。一些胆子小的女生,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忍不住失态,一声惊呼。另外的女生们忍不住,已经开始哭泣,男孩们也红了眼睛,其中几个男生,拳头攥得紧紧的。轰炸之下,生死,由不得我们。是啊,我们做不了主,不知道明天的自己,是否依然可以活着。当我们回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教室塌了一半,我的课桌,早已经掩埋在废墟之下。我们看着这一切,良久无言。课桌,战火之中,哪里,才是安放课桌的地方。阿宽和两个小女孩就这样离开了。除了几个家庭的悲伤,生活,依旧得继续。或许,那天的炮火,就是那五个男孩参军的直接原因。他们不想敌人的飞机袭来的时候,自己却只能躲在堑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的消逝。那般无助。于是,热血男儿,投笔从戎。本该在教室里读书的年纪,他们却踏上了训练场。或许是因为小提琴,或许是因为从学生到飞行员的共同的经历,对于这五个男孩,沈以诲除了是他们的教官,私下里,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般。这些热血男儿,每天早上,就在我们的头顶,练习飞行,驱逐,格斗,速度。有时候,我去找沈以诲的时候,还能看到他们整整齐齐地列队,训练。那些一起跑步的年轻的生命,似乎让这片炮火连天的土地有了生机。半年,只有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这五个男孩,已经可以飞上蓝天。特殊时期,飞行员短缺,只能速成。那个简单的毕业典礼上,五个男孩邀请我参加。他们说,万里迢迢,他们的亲人来不了这里,我就相当于他们的荣誉家长了。他们喊我,姐姐。他们,成了新一代的飞行员。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和这五个男孩子,将来经历的,竟是生离死别。那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后来的事情,无论生还是死,当时的我们都没有想到。只能叹世事无常。其实,开战不到半年的时候,我们的飞行员击落了上百架日机,可我们也损失了一百多名飞行员,他们,都是和大哥,沈以诲他们几乎同一时期的人,被称为早期的飞行员。这些人,有些来自顶尖学府,文质彬彬,智商超群,本有大好前途;有些是归国华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有些出身名门望族,家里早已为他们的未来铺好了道路。可是,在家国沦丧的时候,这些人,做出了共同的选择。他们中的一多半,牺牲在开战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