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乐成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好在这时走到镖局前院的林师爷看到他们俩,捋一捋山羊须,招呼他们一道去书房。“当家歇息几日,差不多是时候对今年的账了。年下的节礼发出去,过些日子又要备清明的礼,都要当家的过目。小吕啊,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没事……就是昨晚吃酒吹风,肚子疼。”吕乐成捂住腹部,一脸纠结地随两位老大哥走进书房。李明琅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书桌后头嗑瓜子,见他们来了,就唤翠翠上牛乳茶。“这几日吃席饮宴太多,劳烦各位帮我挡酒。快尝尝这奶茶,最是暖心暖胃不过。”林师爷递去一沓账册,镖局上一年尾的进项、结余都一一在目。李明琅随意翻看几页后,终于注意到吕乐成不同以往的沉默,粗狂的眉间都写满郁色。“吕镖师在心烦什么呢?说出来听听,让咱们都帮你参详参详。”李明琅问。吕乐成不过二十出头,性子急,到底按捺不住,含糊道:“当家,谢姑爷的事该怎么跟镖局其他人解释?”李明琅两叶弯弯柳眉一立,轻哼一声:“等过些日子,我自会告诉所有人,现在还不是时候。”张镖头听着古怪,当即质问:“小吕,话别说一半藏一半的。谢姑爷出什么事了?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哪有送未婚妻回乡,他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大当家,那小子该不会对您……”还是林师爷稳得住,捋着山羊须的手一顿,悠悠道:“张镖头慎言,这是当家的私事,你吵嚷出去,倒叫当家难做。”欸,李明琅轻叹口气,把装着红豆牛乳茶的盖碗放下,把此去临州的一应故事,前因后果一并说了。听到谢钰的真实身份是清河郡王,为查滇西王一案才假扮镖师身份藏身民间,张镖头顿时拍案而起。“老子管他什么来头,他有皇命在身,就能参加比武招亲,占咱们当家的便宜?!不行,等那小子从临州讨逆回来,老子非要给他一顿老拳,让他给当家以死谢罪不可!”李明琅听得头大如斗,额角青筋噗噗直跳。她按揉太阳穴,有气无力阻止道:“张叔,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想给我出气。可他如今是天子宠臣,等讨逆平叛回来,又是朝廷肱骨,等闲靠近不得。您去得罪他,让咱们镖局一干老小也受牵连?”“当家的说得不错。谢姑爷……不对,是清河郡王如今势大,镖局招惹不起。况且,当家只是跟他定亲,并未有夫妻之实,更没有正式结亲。老夫回头就放话出去,说这桩亲事已经退了,过两年没人记得了,再给当家议亲。”林师爷长叹一声,山羊胡都被摸打缕了。“咳。”李明琅掩嘴,清清嗓子,“就按林师爷说得办。云生镖局如今是官面上挂了号的,老老实实做白道生意就是。”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张镖头和吕乐成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走出书房时,张镖头口中仍是骂骂咧咧的,看到廊下小厮们玩闹遗落的核桃,气不打一处来,把核桃当谢钰踩得稀碎。李明琅抚一抚衣襟顺气,以为这桩恩怨总算过去,却没想到,几日后云湘城中人人知晓了她已经跟谢钰退亲的消息。非但如此,还有一批人言之凿凿,编纂了一出英雄救美身死异乡,可歌可泣的话本故事。云生镖局对此不置可否,只听闻,张镖头因此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师爷拿算盘揍得抱头乱窜。杨汾蹲在空翠茶庄屋脊上,竖起耳朵听亭台里歌女浅吟低唱,莺舌百啭,如泣如诉,不禁抽了抽嘴角。等殿下回来,听说自己已经死了,可如何是好?少不得要让郡王妃多担待。云湘县君前一年才失祜,三年孝期没出,未婚夫也跟着死于非命。一时间,李明琅命硬克父母夫婿儿女的名号传得震天响。云湘城中有心想趁虚而入的未婚男子,也心有顾虑。唯有李明琅的表兄朱学义如久旱逢甘霖,看到了一丝希望。先前朱学义因为谢钰容貌、武功皆为人中龙凤,而时时自惭形秽,谁想到谢钰竟是个福薄的短命鬼,被李明琅克死了!思及此,朱学义准备乡试的心思都散了,只想着见一见李明琅,嘘寒问暖一番,说不定能借机扶摇直上。明琅表妹如今是有品级的县君了,就是汪县令见到她也要行礼的,嫁给自己再合适不过。朱学义畅想着考取功名后,尚县君,再帮李明琅料理镖局产业的日子,不由涎水直流,再看那些经史子集,愈发食之无味。燕尾拂花稍,回到云湘城一月有余,李明琅忙得脚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