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翾略仰着下巴,道:“自然。”
远远地,终于看到了那一抹正红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得板正端庄,李文翾立着,眼角眉梢都忍不住漾开笑意,侧头问徐内官:“看看孤的冠正不正。”
徐内官笑得见牙不见眼:“正着呢,陛下丰神俊朗,自是俊美无俦,与娘娘十分般配,实乃天作之合。”
李文翾哼笑:“你倒是会说话,结束了孤好好赏你。”
礼官的声音层叠着卷向天际,那唱声可真是嗓门洪亮。
说了些什么,李文翾全没听,只是看着祝相思,揣摩她这会儿怕是累极了。
可竟也似模似样地端着架子,倒颇有中宫风范了。
她从小就懒怠,读书读一会儿就犯瞌睡,不爱走路,稍远些就要传轿子,身上没二两肉,瞧着风一吹就能倒似的,其实既会骑马又会射箭,上了马,又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了。
这个人陪了他小半生,一路走过来,身边总有她的影子,会轻声唤他阿兄,被逗闹了眼睛瞪得溜圆,有时候还要上手,只是没甚力气,打人也像撒娇。
会在他失意的时候想法子哄他开心,得了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想起他。
那最艰难的时候,便是父皇也在想他死,她却为了他,宁愿远赴奂阳,那时何止只是请辞那么简单,朝中多少人盯着他,便有多少人主意打在她身上,定北侯和女侯唯一的女儿,一门两侯,祝家的荣耀承载于她一身,早先是要封公主的,因着日后要做太子妃才没封,她活着,许多人都不大痛快,离开他的庇佑,她随时可能死。
她下药给他,想他连送都不要送,怕是也抱了听天由命的心,他如何生得起气。
他不气,他恨。
但更恨自己。
太傅曾说过,他这个人重情,于帝王来说,非是好事,心无挂碍,方可所向披靡。
可他偏不。
情之一字,本是世间至美之事,何须要惧它。
相思走了好长的路,终于走到李文翾身边,他抬手,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同小时候那样,歪着头,低声说:“跟着孤走。”
但又不大一样。
相思颔首,只觉得脖子酸得都没有知觉了,咬着牙关,身子绷得极紧。
阿兄还笑她:“孤在,你怕什么。”
相思郁闷,用气声回他:“阿兄你闭嘴。”
“好,我们相思可真凶。为夫好怕。”
相思深呼吸,心道,端庄,要端庄。
那礼仪实在繁琐,大婚礼后还要祭拜天地祖宗灵庙,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
相思早累得没有知觉了。
被人簇拥着,送进了凤仪宫,外头热热闹闹地放着烟花,宫人们今夜也放肆许多,一个个开怀地笑着,闹着。
这里离陛下住的紫宸殿只有一殿之隔,拐个弯就能见到。
凤仪宫里点了两根臂粗的龙凤喜烛,此刻正熊熊燃烧着。
相思掀开盖头,瞧着房间里只剩下念春和听夏,才一口气泄下来,蹙眉道:“我觉着,我这脖子是要断了,这头冠是人能戴得吗?未免太重了些。”
念春早早准备了吃食,半跪在三小姐腿边,喂给她:“三小……娘娘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