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唇瓣潋滟,脸色酡红,眼角一飞,似恼非恼,欲说还休,忽抓起他的手腕,撸起衣袖,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谈璓笑着揽住她的腰肢,将这别扭的美人拢在怀中,才发觉她比看起来还瘦,似乎稍用力便会折断。燕燕被他的气息包裹,如坠风光旧梦,沉醉不知归路。回去后,谈璓吃一堑长一智,隔三差五便叫人送信给她,或是关怀几句,或是约她见面。燕燕喜他一笔字写得极好,每封信都要看上几遍,有时却不回复,只等着下一封信来。谈璓渐渐摸索到与她和谐相处的窍门,也无所谓她回不回,只管哄她开心。一掷千金一晃到了九月十五,日落时分,江面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首尾相接,桅杆林立,沐浴在一派锦绣霞光中。谈璓乘轿带着胡杏轩,李松,姚开等人来到江边,江风微寒,送来阵阵脂粉香气,莺声笑语从花船上飞出,展眼望去,尽是娉娉袅袅的婀娜身影穿梭在船栏边,真个是朱环翠绕,春色动人。李松笑道:“苏州已是如此,不知南京又是个什么光景!”旁边有个衙役刚去过南京,接话道:“听说上个月秦淮河的一个清倌得了十万两的缠头钱!”“十万两!”李松瞪大眼睛,吃惊道:“什么样的人值这么多银子?”那衙役道:“横竖不过两个眼睛一张嘴,给我我宁愿要这十万两银子,娶个过得去的媳妇,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胡杏轩笑道:“你要是真有十万两,便不会这么想了。”谈璓走在前面,闻言回头道:“杏轩这话说的是,欲壑难填,哪有尽头。”众人上了官船,其他船上的乡绅们陆续过来拜见,燕燕也带着淇雪来了。谈璓见她穿着水绿软缎圆领,玉带系着纤腰,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地走进敞轩,便想起在金盛客栈初见她时的情形,眼中浮起笑意。说了几句话,燕燕道:“时辰还早,我们打麻雀牌罢。”这麻雀牌只在南方流行,算法复杂,祝老爷道:“恐怕谈大人不熟悉这个,还是换一个罢。”谈璓道:“无妨,日前得高人指点,略通一二。”燕燕低头吃茶,按捺笑意。祝老爷看了看胡杏轩,道:“哦,我差点忘了,胡师爷是绍兴人,想必是玩牌的高手。”胡杏轩也不好否认,只得担下这虚名。人凑齐了,燕燕道:“祝老板,把你那套象牙牌拿出来罢。”祝老爷有些舍不得,又不好在知府面前小气,只好叫人去船上拿牌。小厮捧着一只锦匣回来道:“大少爷正拿那套牌和姑娘们玩呢,委屈老爷们先用这一套罢。”祝老爷恼道:“混小子,我还没舍得用,他倒先玩起来了。”打开匣子看了看,却是一套羊脂玉的,倒也罢了。谈璓见他这玉油润细腻,成色已是上好的,却还不如日前燕燕拿出来的那一套。都说祝家攀结皇亲,富贵更甚薛家,但计家开销巨大,财源多来自祝家,而薛家进多出少,当真要比财力,恐怕未必在祝家之下。燕燕和胡杏轩分坐谈璓左右,祝老爷坐在对面,四人玩了会儿牌,李松进来道:“少爷,醉红楼的彩云姑娘求见。”这已经是第六个了,谈璓原不喜欢青楼女子,何况燕燕在此,道:“告诉她们,一律不见,不必再来了。”燕燕笑道:“彩云姑娘是箜篌圣手,不比别人,大人让她进来罢。”箜篌本是宫廷乐器,民间擅长弹奏的人颇为少见,谈璓闻言有些意外,便应允了。只见一道丽影带着香风款步走来,这彩云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花容月貌,身段微丰,尤其妖娆。她跪下向谈璓磕了头,又向燕燕与祝老爷行过礼,欢欢喜喜地在燕燕身边坐下,娇声道:“于姐姐,奴替你摸牌。”燕燕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容轻浮,道:“你怎么不替谈大人摸牌呢?”彩云看了看谈璓,笑道:“先前几位姐妹都被大人拒之在外,奴可不敢触大人的霉头。”燕燕道:“那你怎么不替祝老爷摸牌呢?”彩云又看祝老爷一眼,笑道:“祝夫人可是侯门贵女,奴招惹不起!”燕燕道:“胡师爷为人亲和,又没媳妇,你去陪陪他罢。”彩云依偎着她,撒娇道:“奴就喜欢姐姐,姐姐若是个男子,奴再也不见别的男子。”祝老爷笑道:“她要是个男子,你们醉红楼哪个姑娘不想嫁她?”众人都笑起来,姐儿爱俏,又爱银子,燕燕两样齐全,哪个不爱?只可惜她是个没把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