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太宰治」来说,这恐怕可以称得上是绝对的失态了。这份「信赖」真是过于沉重了,简直让我有些惶恐起来。我没想过这个世界的太宰会在我面前卸下防备展露部分真实,莫非是因为「另一个自己」么?但如果是我,我是绝对不会在太宰面前失态的——甚至可以说,或许其他人还有半分可能性,但唯独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面前,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显露出来。只有「自己」不行。天啊,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快停下来,恢复到平时的样子吧!我并不想看你面具下的真容,请将它重新戴上吧!仅是表层的假象就好,触碰到内心可就太过鲜血淋漓了。“那个世界的织田作……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吗?”良久,太宰终于开口说话。我简直是如蒙大赦一般,哪怕对这个话题并不多感兴趣,也立刻积极的回应了太宰:“是哦,织田作是……是以「苍之使徒」事件为契机,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啊,我就知道。难免会想起来一些事……不过只要能从刚刚那种沉凝的气氛中逃离出来,也就顾不得这些了。“织田作他……啊,他没有在港口黑手党的话,那么iic——”太宰此时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溺水之人骤然抓住了一根浮木,“iic也就和织田作没有关系了,是不是?”好像是这样。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几个碎片般的画面,疾速的出现又疾速的消失不见。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但我不愿意伸出手。“是。”我给予太宰肯定的回答,“如果你是想问织田作的情况,他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和其他社员都相处得很好,备受信赖,之后还成为了芥川君的教导者。”太宰一言不发,安静的听我述说。“他收养了很多孩子。工作之余也会写写小说……”可惜我最终还是没能看到它。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记忆,不容抵抗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这不是我能自己抑制住的东西——很遗憾,真的很遗憾,我原本并不想要记起来。那个所谓的「前世」的一切,我都不想知道。但……如果是织田作,仅仅只是和织田作有关的记忆……似乎并不会影响到天平的平衡。不,准确的说,这确实是一块不小的砝码。所幸,它落在了属于光明美好的那一侧。“织田作还活着啊……”如同注视着什么虚幻的不可触及的美好,太宰脸上浮现出一抹空茫的微笑,“居然是一个,织田作生存着,写着小说的世界……”“真是一个幸运儿啊,太宰君。”他将空泛的落在空中的视线转向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不管我是怎么做到的,这一切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了。”说完这句话后,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啊,这个世界的织田作,已经死了啊。对于我来说,死亡是美妙的、将我带离世间混沌的、我为之向往的长眠不醒。但对于织田作来说,死亡只是死亡而已。是失去呼吸,是不再有未来,是所有梦想都无法再实现。渴望死亡的我还活着。想要活着的织田作却已经死去。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命运轮盘吗?我的呼吸仿佛被冰冻住了。直到肺部传来剧烈的抽痛,我才骤然反应过来一般开始大口的喘息。在我面前的太宰,如同镜像一般,做出了与我完全相同的举动。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我似乎也看到了我自己。“抱歉……真是很抱歉……”太宰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在空气中散开从此消失不见。抱歉没有守护好织田作?抱歉没有让织田作活下来?还是说,抱歉,在绝·对·不·容·许·失·败·的·那·件·事上,品尝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失败的滋味?可是这又什么好道歉的呢?就算真的想要道歉,对象也唯独不应该是我。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失败,我又怎么可能会取得成功呢?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之前太宰的所谓「失态」,根本就不是什么「信赖」,也和「另一个自己」无关——我只不过是作为,在太宰眼中,可以平常的谈论起织田作的交流对象,仅此而已。“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我注视着太宰,也不知道究竟是试图抚慰谁的灵魂,“这并不是你的错误。如若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那即是命运所注定。”命运注定要让你失败。命运注定要让我成功。或许所有一切都已经写在了「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