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偷袭吓唬,刚踏步,就听见狗吠声。一条小奶狗冲了过来,离三寸远的地方直吠。他蹲下身,勾勾手指:“来来来,给我挠痒。”小奶狗龇牙往后退,闷得咕噜一声,十分委屈地钻到主人脚下。谢崇华见了他,笑道:“五哥。”陆正禹说道:“怎么突然养起狗来了。”他扫了一眼院子,鸡鸭本来就有了,如今养了羊,还养了狗,赶明儿来还不知道要多多少。“明年一走三四个月,我弟弟在镇上做学徒,白天家里没男人,怕有人进来,就养条狗看家。”陆正禹了然,从奶狗开始养,几个月后就长大了,养得熟,时间也拿捏得正好。他这好友,真是细心人,“大婶和弟妹呢?”谢崇华喂完羊,去井边洗了手才进去,“妙妙没事绣了些香囊,我娘看着觉得精致,商量了后就拿去镇上卖了。早上我送妙妙回娘家,岳母说要给她调养身子。”陆正禹笑问,“那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谢崇华笑笑,叹道,“妙妙赶我回来的,说不要把她养的羊给饿坏了。妙妙孕吐太厉害,岳父说让妙妙多留两天,等好转了再让我去接。”陆正禹哑然失笑,“弟妹也是个有趣人。”他将酒肉放在桌上,说道,“那今晚可以和你喝个痛快了。”因为想生个康健的孩子,过年时岳父家也不许谢崇华喝酒,如今妻子有孕,终于能小饮几杯。算来陆正禹比他早两年成了秀才,也是县署二十廪生中的一个,只是科举三年一次,今年正好是第三年,“愿今年秋闱同贺,明年一起进京。”说话间,一杯酒已下肚,陆正禹回味一番,笑道,“万一我考中状元,你说按照惯例,我是不是会做驸马?”谢崇华切了一块肉给他,说道,“可有看中的姑娘没,若是有,就赶紧成亲吧,公主也不是个个都脾气好的,万一真赐婚,可就难受了。而且身为驸马,前程也就没多大盼头了。”皇族为防止驸马拥兵掌权,因此在朝中虽会担任官职,却多是虚名,直接悬空权力,成为有名无实的官员,前途也就此结束。有志气的人,是不会甘愿当驸马的。陆正禹朗声笑道,“我要是真成了状元,那你就没法做状元了,甘心么?”谢崇华笑笑,“如果是别人,我会嫉妒,若是五哥,我便拍手庆贺。”陆正禹仰脖,酒又落腹,“五哥也一样。”两人聊至兴头,一壶酒根本不够喝。谢崇华便去将家里的酒搬来,烧了点小菜,就着酒喝。两人酒量并不算太浅,但喝了两斤酒,谢崇华略有些醉,陆正禹还能说话,却说着胡话、酒话。等谢崇华起身去看天色,竟已是傍晚。果然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畅谈是不知时日的。他将好友搬到弟弟屋里,去厨房煮水。沈秀从镇上回来,见家里早起炊烟,心想莫不是儿媳回来喊饿了。进去一瞧,却是儿子在生火。谢崇华见了母亲,说道,“五哥来了,他和我说得高兴,喝了点酒,在我房里睡下了。”沈秀轻责,“好好的喝什么酒,还喝得这么醉,酒伤身,少喝。”“知道了,娘。”他又问道,“香囊卖得怎么样?”一提这个沈秀便展颜,掏了银子给他瞧,“卖得挺好的,改天让妙妙多绣一些。”转念一想儿媳肚子里揣着她孙子呢,又道,“还是别了,伤眼。”她将钱放儿子手里,“攒着,妙妙要是想吃什么,就给她买去。”谢崇华拿着银子还觉得讶异,末了一想,母亲是疼没出世的孙子。他忽然有些担忧,如果妙妙生的是女儿,只怕母亲……还是不想了,他起身说道,“五哥估摸要在这睡了,陆大伯他们不知道,我去知会一声,然后再去看看妙妙,晚饭娘先吃,看着五哥。”“行行,你去吧。”他将母亲给的银子带着,回房拿钱袋装好,再看床上的人,正呼呼大睡。见他睡得好,这才放心出门。他刚离开村子不久,就有一行人抬着轿子进村。谢嫦娥撩开帘子往外看去,总要瞧一眼村口的大榕树,才会觉得舒服。许是路被春雨浇淋了一个多月,泥泞的路坑坑洼洼,轿夫走得小心,还是有些摇晃。魏嬷嬷的鞋底已经沾满湿泥,满心怒气,可碍于谢家二郎有出息了,老太太也吩咐她要对少夫人好些,唯有忍着。轿子已到窄小巷口,谢嫦娥弯身下来,往家门走去。沈秀听见敲门声,出来一瞧,见是女儿,好不意外,“怎么回来也不让人先来说一声。”谢嫦娥笑道,“公公婆婆说要给您和弟弟一个惊喜,就让我悄悄回来了。”不过是因为夫家决定得突然又催得紧,根本没时间报信,哪里是要给惊喜,“二弟三弟呢?”“都去镇上了,刑嬷嬷也回齐家领东西去了,都不在。”沈秀拉她进去说话,瞧见魏嬷嬷,这才想起来,问道,“你是今日就走,还是要小住?”“住两天。”“你也晓得,齐家遣了个嬷嬷来,原本给魏嬷嬷他们住的屋子给她了,要是不介意,还得放几块木板铺个床。那要委屈魏嬷嬷了。”魏嬷嬷脸色剧变,这破地方她才不乐意住。沈秀虽然因儿子出息了觉得有脸面了,可对常家的人,还是很客气。见魏嬷嬷面色不佳,知道她不愿意,想了想说道,“那我去寻你七婶,跟她借两间屋子,她那地方大。”魏嬷嬷这才笑道,“不劳烦谢夫人了,我们挤挤就好。”“不碍事不碍事。”沈秀领着他们一行七八人出门,摸摸怀里还有点钱,等会要两间房,少不得要给点钱的,这人情她可不想欠下。女儿回来她是高兴,可又得花钱了,光是这八张嘴,就得吃掉不少米粮。谢嫦娥进小厅倒了茶水喝,看向院子,鸡鸭羊还有狗都有了,稍显热闹,比起以前来,确实是富裕起来了。这令她十分欣慰,母亲和弟弟不用再受苦。小饮一杯茶,忽然听见原本自己住的,已挪给三弟的房间有声响。她心里微惊,难道家里进贼了?可狗并没有在吠,正在院子里追着鸭子玩。柳眉紧拧,俏脸已散去惊慌。缓缓起身在门口拿了根圆木,轻步循声走去。她紧握木棍,走到门口,稍稍探头,屋里果真有人,竟还在床上。她顿了顿,难道三弟没去医馆?“三弟?三弟?”唤了两声,那床上的人动作骤停。她更是好奇,跨步进去,要揭那被子。谁想还没揭开,却见一人猛地坐起身。瞧见他的脸,谢嫦娥也是诧异得愣住。陆正禹醉得迷糊,猛然在梦里听见那朝思暮想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奈何醉酒厉害,迷迷糊糊看见面前有人,看不清,可声音却听清楚了,还有身上那浅淡香气。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惊得谢嫦娥又羞又恼,“你松手!让别人看见你我都完了。”如果知道他在这,她打死也不会进来,甚至连这院子都不会进。任她敲打手臂,吃痛的他也不松开,本能告诉他如果一放手,她就会走了,决不能放。什么礼义廉耻,什么他人之妻,他都不知道了,只知道不能放开。谢嫦娥不敢大声呵斥,更不敢叫人来拉开他,要是有人进来,这便是调戏,他的名声也全完了。不待她多想,竟被他双手拦腰,用力一圈,那脑袋已埋在她胸间,惊得她浑身僵硬。羞愧得双目落泪,颤声,“你要毁了你自己,还有我的清白吗?”“不要哭,不要哭。”陆正禹抬手要给她拭泪,却瞧不清脸,胡乱一抹,“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不喊你竹竿了。”儿时谢父病逝,一家常要忍冻挨饿,谢嫦娥比同龄姑娘便要瘦小三分。邻居陆家小子就喊她竹竿,也真的瘦如竹竿。可谢嫦娥没有办法忆往昔,只想他快点松手。使劲掰他的手,却无法胜过一个醉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