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节骨眼上,他让她出去旅游散心,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她悄然回头,用没吊针的另一只手拧开床头的小夜灯。夜灯的光线微弱,虚虚地照在床边的人身上,他的脸对着她,眼睛紧阖,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看起来很疲劳,昏暗光线落下的阴影也遮不住他脸上的疲态,他的头发也不像平常整齐,发丝七零八落地贴在头发,像没打理过。徐棠叹了口气。她失踪了一下午,醒来后发现已经躺在医院,而他在身边陪着她。其实那会儿她还是有点印象。她被绑去的那个地方,又冷又潮,冷气从四面八方把她裹紧。她当时双手双脚被全部捆绑,头上还被罩了一件味道发馊油腻的衣服,嘴里塞着令人犯呕的抹布团。无论她再怎么挣扎也无人理会,那两个人像把她丢弃在夜里,任她自生自灭。她以为她会死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破地方,再也无法见到他。随着时间的逝去,她全身冰冷,连意志都像是从冷库封冻,再也无法支撑她保持清醒。直到昏睡之际,她好像闻到熟悉的那股味道,身体随着意志在一片柔软的海域坠落,随着海浪拍打,随之沉浮。徐棠忍不住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作乱,悄悄爬上他的脸颊,然后慢吞吞地爬到他的眼睫。他的眼睫细密纤长,像两排小扇子,又像是翅膀,不自觉地微微抖动。心疼之余,她又闲来无事,对比季愈和她自己的睫毛哪个更长些,因此差点儿把他吵醒。输液瓶的药水剩余不多,她按住手背,快速地拔了针管,然后关了灯,周遭一切仿佛都已沉入睡眠。睡下不知多久,徐棠被床头的一阵震动吵醒。她睁开眼睛,只看见季愈拿着手机放轻音量往外走。“谁的电话啊?”她问。只是话一出口,她的喉咙又紧又疼,而且嗓音已经彻底沙哑,活像拉破风箱发出的声音,难听至极。她眯着眼睛看到他转过身,然后大步过来,俯下身突如其来地亲了下她的额头。“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徐棠突然睁开眼,然后彻底醒了,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像是沉浸在方才那一幕里。她的脸像被煮熟的虾,红得发烫,连带着被他亲过的额头,也渐渐开始发烫。徐棠扭过头,目光漫无目的地随处溜达,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季愈拿的是她的手机,接的是她的电话。另一头季愈握着她的手机坐在会客厅。会客厅里有一个小小的厨房,台面上放着一堆昨天梁佑帮他们买的东西。季愈随手把手机扔在茶几上,然后走到灶台前拆了袋大米,洗净放入锅里,加水加盖,然后插上电煲上粥。做完这一切,手机振动进行到昨天他照顾了你一夜吧徐棠哦了一声,确实没太在意,也没去看手机。春夏之交,天色亮得越来越快,一束晨光从地平线上升起,彻底掀开了这张黯淡的帷幕,阳光破窗而入,照亮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