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似柔软,实则会在火光下闪烁玉石光泽的灵花,亦有据说十年才会长一片叶子的仙草。光是收罗这些传说中能肉白骨活死人的灵药就够不容易了,更别说将来自天南地北的它们栽种在一屋内,却不见这些脾性极大的草木发生冲突。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说出来恐怕会让帝王家摇头,恐怕只有三秘境有这个家底能拿出。而这些祥瑞草木在这里,仅仅用来蕴养一个充满生机的环境。……剑阁也开始流行娇奢之风了吗?姬天韵先是皱眉。再想到而今天眼就此一双,据闻出生开始便体弱多病,即便天眼不是谢剑主之子,如此小心翼翼对待并不为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双据说天残的天眼,能否他一个答案?“姬山长,”陈仓道主站在一道楼梯边,引导道,“这边。”姬天韵收回目光,随剑客拾级而上。阁楼二层全不见一层的拥挤,哪怕温暖湿润的风不断从三层流下,二层依然显得空旷冷清。地面铺的是皮毛毯子,中间开有天窗,洒下自然天光。数根红柱间,仅摆放一张床,一张桌。软纱床帘挂起一边,一个看上去至多七八岁的瘦弱孩子,坐在床沿,棉被披在头顶,卷在身上。那双叫人不敢注目的鎏金眼眸,凝望着墙角。姬天韵随小孩视线望去,发现那墙角摆放着一座鸟笼。鸟笼内空空,似乎只是一件装饰,要仔细瞧几眼,才能发现鸟笼一侧栅栏扭曲着破开,鸟笼底部还能见到一撮绒毛,和几点血迹。姬天韵:“?”这场面看起来,仿佛天眼有虐宠癖。“崔嵬,”面容冷硬的陈仓道主,见到小孩,眉目都柔和了几分,“今日你醒得早了些啊,感觉如何。”“师叔,我挺好的。”小孩细声细气道。陈仓道主闻言,眉头拧起一下。姬天韵知道他为何拧眉,因为小孩嘴里说挺好,面上表现得却并非如此。他毫无光泽的皮肤一片灰白,不见半点血色,唇口泛着青紫,眼下则挂着两团青黑。姬天韵光是走入这阁楼,都觉得身体轻快数分。但看这孩子的脸色,那耗费人力物力收罗来的诸多灵药,好像对他半点用没有。……从父母的血脉看,实在不该有这样的表现。姬天韵以文士的习惯,迅速回忆了一下李氏和谢剑主祖上谱系。待他确认过一番,才发觉,这空旷又冷清的一层,已经安静许久。小孩目光落在他身上。肉眼可见的,小孩的瞳孔颤动,毫无焦点的视线仿佛在看着姬天韵,但更像是在此刻,眺望极遥远的某处未来。他能看见。姬天韵心中笃定道。本是毫无希望,来见天眼不过将死马当活马医。稷下学宫的山长忽而精神一振,不知为何就是知道,见到他的这一瞬,天眼看到了某个极其重要的未来。“陈仓道主,”姬天韵道,“便如先前说好,请让我单独向天眼询问吧。”之前的确约定如此,但陈仓道主并不放心。停顿片刻,这剑客才点点头道:“我就在楼下。”说完,他一步一回头地下楼了。空旷冷清的阁楼二层,只剩下姬天韵和坐在床沿上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仿佛眺望着某处的小孩面上,泛起两抹极不健康的嫣红。姬天韵不以为意,在小孩对面跪坐而下,思忖片刻,道出他的问题。“天眼,我只求一问——“大荒人间的轮回,可有终结之法?”“你半晌后在我面前吐血倒下,着实叫当时的我绝望了,天眼。”早不复当年风华正茂,苍老如百岁凡人,沉疴佝偻的姬天韵说。他依然穿着一身深衣幅巾,耸拉的眼皮盖在眼珠上,刀刻般皱纹上遍布老人斑,后颈露出的头发苍白如雪,实在看不出只有七十岁。由于修行,又无需白天黑夜辛苦劳作,异人通常比平民百姓老得慢,到古稀之年的文士,应当与他四十多岁时,相差不大。这番变化足以见得,三十年前李朝霜给姬天韵的回答,是如何叫他心力交瘁。“时到如今。”李朝霜说。他面容遮掩在呼出的团团白气下,显得朦胧模糊,以致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时到如今,”李朝霜咳嗽了一下,重复道,“山长已无需我来给答案了。”甚至李朝霜不用问姬天韵,也明白他的答案是什么。四邪神,卓迢渺。这一路所见,皆是姬天韵的答案。“哈哈。”李朝霜突然笑出来。“你觉得可笑么?”姬天韵道,“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