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则眸色凝着,说:“我不是接受不了领养这个行为,就是觉得……”就是觉得,你考虑领养孩子,像是在准备这辈子孤独终老一样。“觉得什么?”林昭穆望着他追问。陆承则没说出他的后半句,改了口道:“觉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考虑很多。当然,如果你自己想清楚了,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手上,不用去考虑别人的想法。你其实并没有亲戚间舆论的压力,不是吗?”林昭穆说:“我确实在很冷静地考虑,经济方面,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压力,在平城抚养一个孩子不是问题,我也不用担心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可以请阿姨,这些开销都不是问题。但是我知道养孩子要比这复杂得多,什么教育啊,学区啊,青春期叛逆啊,而事实上现在的我确实没什么信心认为我一个人就能应付所有,可是真到了那时候,也不一定啊,可能我就会慢慢学会做一个母亲了呢,谁都有第一次做母亲的时候。只不过生活会比现在要辛苦很多,这是肯定的。”而陆承则听出来了,她考虑的所有方面里面,没有将来的另一半对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想法,也没有假如将来她自己要生一个,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闭了闭眼,尔后侧头看向窗外。车子在飞驰,雨几乎已经停了,只有风呼呼的声音。半晌后,他说:“我从来不觉得你会做不好一个母亲,只要你自己能够接受拥有一个孩子的未来,以及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未来、想要的生活,这就够了。”林昭穆垂着眸,这些日子来一直没有着落的心,此刻好似渐渐平静了下来。“你们总说我的生活太单调,总担心我一个人太孤独,”她说,“其实我并不觉得单调或是孤独,就是有时候会觉得无趣,感觉能把自己的人生一眼望到头,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情绪。我这些年也一直在想,我到底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她侧头看向陆承则,“我觉得我现在想到了,谢谢你愿意支持我。”40第四十杯酒40chapter40“啥玩意儿?领养孩子?她怎么想的?”酒吧包间里,周和泰的惊呼声几乎都出了回声。陆承则撬开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了半杯,喝得倒不猛,只是小口小口地浅尝。贺卿尔也拿过白酒倒了一杯,说:“我就说呢你怎么突然请我们来这里喝酒,要我说吧,如果人家意愿强烈,你也别去反对,没那个资格,说直接点,这事儿就跟你没关系。”“嗯,”陆承则咽下白酒,说,“没去反对。”他头略垂下,额前柔软的刘海耷拉下来,昏黄的灯光打下来,映出一片阴影,眉眼处黯了一片。看到这样的他,周和泰就想起刚听到林昭穆婚讯的时候。那时他们也在酒吧里,陆承则坐在吧台上,什么也没做,就那样坐着。他朝他喊来喝酒,因为音乐声响亮,他喊了好几遍,陆承则才像是突然回神一般,茫然地抬起头。他当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她好像真的喜欢那个人,怎么办?”今天的陆承则还好些,不过还是能看出来情绪低沉。他这般垂首坐着的模样,总能让周和泰联想起那天。他拍了拍陆承则的肩,说:“听哥们儿一句劝,要不咱就算了,她把孩子领养上,这是打算下半辈子不找男人了啊,你就别一颗树上吊死了,你说曾经那些逍遥日子,它不香吗?”贺卿尔回了周和泰一句,“昭穆结婚的时候他都是要孤老终生的模样,现在昭穆再怎么样也是单身,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周和泰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又拍了两下陆承则肩膀,摇头啧啧两声。对于这个兄弟,他是没法子了。三个人好半晌都没吭声,喝了会儿闷酒,尔后周和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桌子,激动地站起来,“单身未满三十没法领养,快告诉昭穆,让她打消这个念头!”陆承则淡淡回:“我提过,她说她知道,所以准备去国外领养,她说会考虑东南亚。”周和泰:“……”他像蔫了的草一般耷拉着小眼睛坐回座位,“她可真是……新潮。”贺卿尔蛮乐观地道:“还算好的,好歹考虑的是东南亚,没有直接去找混血小孩领养,要不然她都能假装成是她跟方嘉远亲生的。”陆承则道:“她说毕竟在国内生活,不想刻意领养一个外貌与众不同的,来自周围的异样目光太多不利于孩子成长。”她能这么说,说明是考虑过专门挑混血领养的,只不过被她自己否了。贺卿尔啧了一声,“考虑得挺周到啊,看来确实是下了决心了。有一说一,我还是挺佩服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