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见那下人干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她便主动开口,帮着解围,“这汤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加了几味药,想着对你的身体也要好一些。”穆朝朝耐着性子在说,并且稍稍顿了一下,伸手拿起面前茶几上搁置的冰糖菊花茶,往方才自己的杯子里又斟了一杯,递到周怀年的手边,“是我自作主张了,如果你喝不惯,以后就还是换回你喜欢的吧。”
周怀年愣了一下,余光瞥到自己手边那杯菊花茶,明明方才喝的时候还觉得甜,这会儿想起来,心里却涌出一阵没来由的酸。
没有再想喝的胃口以及兴致,却终究还是从她手中接过,只是没喝,又放回了茶几上。
“算了,按你的来。”他还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在下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况且他有哪件事不是顺着她?即便自己需要忍气吞声。
周怀年手撑沙发,站起身来,模样有些颓丧,“我乏了,上楼歇一歇。一会儿商会的人来,你就看着帮我应付一下。”
他说这话时,穆朝朝也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原想陪他一同上楼的,但听他这般说,便只能打消了陪同的念头。
“哦。”穆朝朝应了一声,便站在原地,看着他一个人走上楼去……
不与她面对着面,周怀年的眉头便蹙得更深了些。他心里不高兴、不痛快,全与她有关,可他又不能给她找茬儿,真不如多喝点酒睡过去算了,也好过这样半醉半醒着总要想些让人难受的事儿强。
躺在床上,努力地让自己入睡。然而,一脚才刚踏入混沌的睡梦里,便发觉自己的身后正被一个软而暖的东西蹭上来……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人也醒转了过来,只觉得那个暖融融的“东西”紧贴着他,瓮声瓮气地在他背后说道:“知道我为了等你没有午睡,你还把我一个人撂在下面,自己却没心没肺地睡了么……”
说话间,手都缠上了他腰,两个人便愈挨愈近了。
周怀年的背都被她的一呼一吸弄得潮热起来,他定了定心神,微微侧了侧头,瞥见身后犹如一只委屈的小动物缩在安全洞里的穆朝朝以后,便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先睡吧,我去和阿笙交代一下一会儿来客的事。”
他说完这话,便想要起来,然而,穆朝朝愈加用力地抱着他不放,且还说道:“我早就吩咐过阿笙了,不用你再跑一趟。”
周怀年定在那里,不再挣扎着要起,只是听她在自己身后委屈地又说:“所以……你还要用别的借口,来躲开我么?”
周怀年的心沉了沉,喉头发堵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没有。”
穆朝朝坐起来一些,将头探到他那一边去,看着他躲闪的眼睛,轻声问道:“生气了,是不是?”
周怀年躲不过,便索性将眼睛闭上,耳朵也装作没听见一般,不给她任何回应。
穆朝朝爱他所有,连同他冷漠的怪脾气都是她所爱的,却唯独受不了他总爱把事情闷在心里,对谁也不说的性子。于是,她拧了眉,也来了脾气。
“不说话你就永远别说。你想躲着我,那也不必。我去别处就好了,这样你省心,我也省心。”
穆朝朝一改方才温言软语的模样,说完这话便要下床。
不为所动的周怀年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眼睛,伸手将她拉住。
穆朝朝回头,将凌厉的目光投射向他,周怀年这次却没再躲闪。
“你知道我在不舒服些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说?”周怀年与她对峙着,已不肯再退让半步,“况且,我说了就有用么?你能按我说的去做么?用脚趾头去想,都不可能,你说是不是?”
穆朝朝听了这话,不由得摇头冷笑了一下,“还说不逼着我,那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周怀年撇过头去,闷声道:“我不想逼你。可只要我一提到那个人,你的反应就很难让我安心。原本以为,都是过去的事了,即便你们之间有过什么,我都在努力地让自己去接受。我不断说服自己,那时候你有万般的不得已,我该对你理解,甚至把这当成是我对你的一种亏欠。可……”
穆朝朝突然甩开他的手,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事能过去,而有些事一辈子也不能。山下渊一对所有中国人来说,是穷凶极恶,这件事我清楚,也始终记得。可单对我来说,他救过我,救过我肚里的孩子,不管怎样,这份恩情我亦无法忘。还有,你接受得了也好,接受不了也罢,我的确以他未婚妻的身份活下来过。报上所登的那些照片是真,我们有过一些亲密的举动也是真,你若是觉得难以接受,那就不要和我在一起。你我的关系,往后只是安儿的父母,不要再涉及其他。你看这样,行不行?”
“穆朝朝!你别跟我说这样的话!”周怀年被她激得气急,坐起身来,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肩,“我都说了,由着你去,你还要怎么样?”
穆朝朝眼眶发胀,忍了忍,将泪意强咽回去。然而,再次开口说话,已经是哽咽的声音,“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我不知道庭审那天会发生什么事,我也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他,之后又要怎么面对你……你别再问我了,行不行?你问得我头疼,问得我心里一团糟,什么都想不清……”
话说到这儿,她便控制不住地呜咽起来。就像遇到难题而不知所措的孩子,找不到答案,亦找不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可怜且无助极了。
周怀年的双眼也渐渐地红了起来。他搂着她的肩,将她哭得发颤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揽进自己怀里。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妥协了,无论是在口头上,还是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