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场劫难彻底将她打醒,她终于明白不争不抢也换不来平安。
于是她放弃自由之身进宫,处处与皇后作对,逼得皇后跳脚,她有意无意放出消息,说翊儿非但没中毒,还在暗中经营各处势力,待他日归返京城入主东宫。
商场多年,什么尔虞我诈没见过?后宫女子哪斗得倒她?她刻意把生意做往北方,误导董家翊儿在边关,引得一批批影卫离京寻访,削弱董家在京城的人手。
因为慕容羲,静王鼎力相助,他的万花楼提供消息无数,让她得到许多兴风作浪的素材,几个皇子被她逼得焦头烂额,导致皇后动作频频,董家曝露破绽无数。
在她的帮助下,皇帝顺利收拾董家,铲除心中多年疙瘩。
她本以为翊儿能健康返京,已是了此生所愿,没想到翊儿居然能把骏儿带回来,谢天谢地,她感激上苍垂怜。
“娘,您怎么得救的?”
“让翊儿担心了,那日客栈大火,幸得皇上派影卫暗中保护,娘才能躲过此劫。”
“父皇竟是半句都未透露。”他不满地望向皇帝。
皇帝揉揉鼻子,轻咳两声。“是你母妃的主意,她想你心无旁惊留在合溪村治病。”
至于京城的诡谲风云,就让他们当爹娘的来处理,他们打定主意留给儿子一个干净清明的后宫朝廷。“先不谈这个,来说说你弟弟。”
“弟弟?”瞿翊顺着父皇的目光望向慕容羲,这意思是……
数道目光聚集,慕容羲彷佛被下了定身咒,他像个泥塑娃娃般一动不动。
眼珠逐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镇国公身上,自己傻傻地看着喊了二十年的父亲……他真不是慕容家的儿子?
所以满府上下传遍的不是谣言?他不是慕容家子嗣、也不是母亲所出?
难怪母亲对他阴阳怪气,难怪父亲见他如鲠在喉,原来他真是镇国公府的一根刺。
错怪了,还以为自己所有不幸都出自国公夫人的手段,是她散播谣言,是她的枕边风吹得自己不受父亲待见,是她处处从中作梗,不允许自己的风头越过哥哥们,却原来……错了。
谣言是真,不平等对待全是他该受的?
心乱如麻,认知瞬间被推翻,原来他的不满怨慰弄错了对象,原来没有任何人需要他的自暴自弃来成全,他被讨厌不是因为过度优秀,而是因为——他本就与他们不是一家人。
“父皇的意思是,阿羲是骏儿?”
“翊儿,四岁时你弟弟被偷走,还记得吗?”皇帝问。
“记得。”弟弟丢掉,母亲大病,病好之后便以纱掩面,多年下来他都不记得母亲容貌了。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镇国公憋不住了,听起来他好像又猜错了。
“本宫来为镇国公解答吧。当年我是商户之女,做生意时曾被高门淑媛欺辱,齐诗挺身助我,从此我记取她的恩惠,逢年过节便往齐府送礼。但她是官宦之女,自然看不起商家妇,因此我并未强求与之结交。”
“直到齐家获罪,得到消息时我在外营商,只能托人传信给她,说我定会救她于水火,哪知镇国公早了本宫一步。带她回府后,我曾问她,是否愿意进镇国公府?如果她点头,我便想办法周全。”
“但是她告诉我镇国公夫人严厉尖刻、自私偏狭,如果她进国公府必会尸骨无存,所以她决定留在方家,于是我待她如姊妹,谁知她竟对皇上芳心暗许,表明态度愿与我为姊妹共侍帝君。”
“可我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夫人,有什么资格答应?为此她恨极了我,说我无才无德、粗鄙无礼,不堪常伴君侧,她才配为皇帝的解语花。我以为她魔怔了,只能寻来大夫为她治病,可怎么都没想到,她竟对我下药、毁我容貌,并趁着满府上下混乱之际,抱走我的小儿子……”
说到这里,她已是泪眼迷离,还以为此生再不得见,没想到……
淑妃走到慕容羲身前,缓缓屈身跪地,捧起他的脸细细轻抚。“骏儿,对不起,娘把你弄丢了。”
那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知怎么形容,不是好也不是差,但慕容羲下意识后仰,避开她的碰触。
“你有证据吗?也许我是她从旁处捡来的。”
那个“娘”对他而言很陌生,他没有被爱的经验,只有被恨的成长过程。所以他不懂得如何爱人,是子璎让他明白何谓被关怀,让他敞开心胸接纳被疼惜、被在乎的感觉。
“你想要证据?很容易的。”淑妃翻手解下面纱。
面纱落下那刻,周围惊呼连连,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疤横过左脸,随着伤口癒合,形成丑陋的蟹足肿。她将完好的右脸转向慕容羲,活生生的证据摆在眼前,那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任谁都无法否认他们的亲缘。
“你哥哥长得像皇上,你像我,出生时很多人误以为你是女娃儿。你还想要更多证据吗?你的右大腿内侧有一块掌心大小的胎记,对不?
“骏儿,皇上为了你的安全,不敢光明正大找你,我只能把生意做到全国各地,试图探得你的消息,然而一年年过去,你杳无音信,但我依旧坚持找你,不过我怎么都没想到你就在京城里,还是鼎鼎大名的三害之一。”
淑妃苦笑不已,果然是他的孩子,霸道、权威,即使身分不高、学识不足,都能在一众纨裤中混出霸王名号。
全怪她,早知道就不该掩面自禁于门户内,倘若有更多人见过她的真容,或许骏儿早就被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