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通话接通时,陆梦非的亲切语气让葛画马上又放松了心情。“松寒感冒还没好。”她回答,“现在吃过药了,她再睡会儿,还有三小时到站。”“我们地铁就好……不会的……对不起……好的……是……谢谢阿姨……好的。”葛画的回答让一旁的紫薇也竖起了耳朵。“我妈又说什么了?”松寒睡不着了,这几次陆梦非说什么葛画就是不肯转述。葛画替她整理着睡乱的长发,“说她定了车去车站接我们。”“还有呢?”松寒不信。“问我怎么照顾的你?还说她已经到了小家那里准备晚饭中了,让我们别在外面吃。还给紫薇准备好了一张新床。”葛画看了眼紫薇,再看着面有所动的松寒,“嗯……”她低头靠近松寒的耳朵,“让我这几天别对你胡来,要让你好好休息。”松寒咕噜了句,“管得真宽。”脸似乎红了,只好贴紧葛画的腹部挡一挡。葛画的脸也红到了脖子根,想到以后她们都要收敛亲密、和紫薇共处一室,她又有点幽怨地看了妹妹一眼。紫薇靠着座椅扭头对她做了个鬼脸。松寒再眯了会儿,紫薇也在打瞌睡了。只有葛画举着ipad塞着耳机盯着屏幕。大一下学期的专业课虽然已经自学了一半,但进度已经远落后于预期。可她此刻学不下去:冲动的举动被松寒毫无保留的接纳,甚至她不远千里来陪伴自己、安抚了紫薇的惴惴不安。松寒会不会有担忧害怕?父亲的挽留没能让自己改变决定,母亲吴芳也拐弯抹角地找来大姐燕子劝说自己:哪有过年不着家的?你来这么一出,咱们家面子往哪儿放?你把咱爸的生死当回事吗?家里也会去h市你学校找你们的。那个攒钱给她买运动鞋的大姐已经不再,她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一个越发地贤良淑德,一个丝毫不理会他人评价。世俗的越俗,走远的越远。而这些葛画没告诉松寒和紫薇,她只对大姐说,“我对爸爸问心无愧。以后我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同学周琪这两天的联系也让她操心,她就差直接问葛画:你和那位陆老师是不是一对?还提了句让她心悬到嗓子眼的话,“那位小九姐姐可是明恋松寒的。”父亲的病情,支离破碎的家,亲友的压力,对松寒的愧疚,对紫薇适应新生活的存疑,还有可能性的情敌……它们一层一层地叠加,再卷成了大线团。生活好难。人生前面十几年波澜不惊的状态,在2016年的第一个月被生活的巨浪打翻。外人面前再淡定的葛画,想想自己几乎身无分文,还大胆地带着妹妹离家,也被陆阿姨信任着,未来人生还有很多看不见的事等着她……还有松寒,怎样才能让她幸福?怎么才能让她不担忧?葛画将ipad放回脚旁的背包内。盯着车窗外飞逝的房屋树木,眉头越锁越紧。左手忽然被松寒交织握住,葛画低头,松寒已经在她手心吻了下。“没有十全十美,烦恼总是无穷无尽的。”她膝盖上的松寒似乎看懂了葛画,“我也担心过的,但不愿意缴械投降,因为……”四周陷入了黑暗,列车驶入了隧道中。葛画看着松寒的眼睛,耳膜鼓胀时,她只能隐约见到松寒的嘴型。那是简单的两个字,“有你”。葛画温柔地看着她,将心揣好,举起松寒的手凑上了唇。“原本是六个人,现在要八个呀。不希望大厅加椅子了,我们家有新人了,头一回一起吃年夜饭,不要搞那么拥挤。”本地最火的本帮菜连锁酒店的年夜饭席位需要提前几个月预定,可陆梦非在仅仅相隔一周时咨询能不能换包间,对方连说不可能。也许运势有变,半天后酒店又打电话说可以换,因为有家预定包间的客人碰巧取消了。陆梦非接听完酒店的电话,又协调刚到火车站停车库的司机和葛画她们对接,心情显然更加愉悦。蒸锅里的鳗鲞已经到点儿,她在热蒸气中快速端出菜。冲洗了下被烫的手指后看到成色又露出笑容。接着去皮又去骨,再撕成小条,淋上黄酒等调料,这是松寒爱吃的一道菜。松寒说葛画回家后几乎没吃过安稳饭,她们这些天大多靠快餐应付,陆梦非又给她准备了牛肉和炒虾仁。虽然问责了下葛画“怎么照顾松寒的?”可她年纪那么小,家里出了那档子事还能安排好,再要求她照顾松寒的确苛刻。“陆松寒你自己作的,你活该。”骂归这么骂,陆梦非还是觉得始作俑者是葛画。没有她,松寒腊月里就不会请假也得去大雪纷飞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