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被带回白府的那天,文娘子就死在她眼前,是被白府的人按住了手脚,生生喂下毒药而死的。
大夫人当初肚子里怀的是个姑娘,白棠竟也是个姑娘家,想来当年的卜卦之人是有点本事的,以至大夫人越想越觉得会应验,所以平日只给了吃喝,琴棋书画之类的一概不教,所以白棠在白府说是四姑娘,也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赤影打听过许多白府的下人,皆说这位白府的四姑娘是个窝囊货色,不说平日里与其他两位姑娘起了冲突都是一位的退让,就是有时候府上的嬷嬷管事克扣了她的银钱,她也是一言不发的。
并且白府是绝不许自家姑娘抛头露面的,大概是这位四姑娘的存在感极低,所以有时候瞧不见白棠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因为根本不在意。
末了,赤影小声说道,之前白家的人也有意与靖王府攀亲,只不过被裴寂给挡了回去。
确实有那么一档子事,只是当时在裴寂眼中,白知然不过一介文官,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还入不了他的眼。
但是一只在府内便低眉敛目,出了府便张嘴咬人的鸟儿,倒叫他不得不上心。
“白府最近有什么活动吗?”裴寂问道。
“有,若说最近汴京城内外最大的活动,当属春日宴,白四姑娘已经及笄,必定也去。”赤影回道。
白棠躺在自己的床上,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姑娘醒啦,昨儿晚上可把我和柳儿姐姐吓死了。”小铃铛紧张兮兮地凑到白棠跟前说道:“姑娘身子滚烫,人也昏迷不醒的,还t是那宋家哥儿从外头给送回来的。”
“柳儿呢?”白棠挣扎着要起来。
小铃铛把手指举到嘴巴前“嘘”了一声:“姑娘可别吵,柳儿姐姐昨日见到姑娘一幅要死了的情形,急得跟什么似的,从外头打了好大一桶水给您降温,又不敢叫人知道,折腾了一整晚这会子才睡,换成了我。你若是把她吵起来,她又要啰嗦了。”
“老太太那儿没说什么吧?”白棠想起这事来,又急着问道。
小铃铛摇摇头:“没有,姑娘上次说的那些话管用着呢,早上的时候我去说了,姑娘安心歇着吧。”
白棠歇了半晌,感觉精神养好了些,晚些时候依旧没往大娘子那里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家团团圆圆的说笑吃饭,自己不懂眼色跑过去多叫人厌烦。
她趁着夕阳落下的时候,坐在院子里摆弄摆弄花草,不知怎么她摆弄着摆弄着就往狗洞那里瞧去了,她看见孤零零的小宴子,正蹲在地上瞧往来的人群。
白棠到底还是没忍住,一下子钻了出去。
宋宴瞧见白棠出来,于是立刻迎了过去,可是白棠既不跟他说话,也不瞧他一眼。
白棠目不斜视地往赛华佗的医药铺子走去,她呆呆的等了好一会儿,直等到来瞧病的人都走了才过去。
赛华佗见白棠病殃殃的模样,本来心里是不忍的,不知怎么一开口就成了:“要死死远点,别带累我这铺子。”
“我饿了,老头。”白棠气若游丝地开口。
白棠的饭从不在赛华佗这里吃,因为宋宴是每次都要给她单独开小灶的,为着这事,赛华佗不知道骂了宋宴多少次,直骂得整条街都听的一清二楚。可是一个两个听了都跟没听见似的,这次白棠却主动开口要吃他的饭,赛华佗先是一脸不可置信,先是瞧瞧白棠,又是瞧瞧跟在白棠屁股后面一言不发的宋宴,心里大概是懂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去做饭了。
饭菜好了,四人围在桌边,是四菜一汤。
赛华佗炒的菜里根本没有几片肉,白棠心里数了数那肉片,一共四片,她觉得那猪可能只是破了皮,接着宋宴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片最大的夹起来放到白棠碗里。
饭桌上死一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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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照往常,赛华佗此刻已经拍着桌子骂起来了,但此刻大概是他也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气氛,所以他罕见地没有发作。
“陈晋阿兄,这两日你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实在是辛苦了,你多吃些。”白棠将那片肉夹给陈晋。
除了那片肉,宋宴接下来还夹了苋菜,荠菜,和两筷子鸡蛋给白棠,通通都被白棠‘转送’给了陈晋。
赛华佗再也忍不住了,他将碗往桌子上一顿,大声骂起来:“你俩赶紧给我滚!饭不好好吃!话也不好好讲!我一把年纪了还要看你们俩的脸色!”
若是照往常,白棠也是绝不服气的,必定是要跟赛华佗吵个输赢,这次倒也没说什么,她轻轻将碗搁下:“滚就滚。”瞧着白棠走了,宋宴也赶忙将碗搁下陪着跑了。
两人走到一棵大树前面,那棵树是三年前两个人在汴京刚遇见的时候发现的,远远瞧着没什么特别,离近了瞧却是两棵树歪歪扭扭拧在一起长成的。那树旁边没什么人家,所以白棠不高兴的时候总爱往这边来。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棠棠。”白棠软硬不吃,一向鬼点子多的宋宴到底也是束手无策了。
白棠倚着树干坐下来:“我没生气,好端端的我生什么气呀。”
宋宴说道:“我知道你是生气我弄出这些事来,我自己也生自己的气。那天你及笄,是个正日子,我本来是想多赚点钱给你买个簪子哄你开心的,谁知道反倒连累你被打了一巴掌不说,还叫人砍了一刀,差点把命也丢在那儿。”
“我没生这些气,”白棠摸着大槐树的树干:“我是气,为什么你在狱里,字字句句都叫我别管你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