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小棚子里的江漾打了一个喷嚏,要是她知道,这两个小兔崽子竟揣着让她喜当妈的主意,她肯定把他俩抓来一顿胖揍。春见是什么人,阴冷的跟条毒蛇一样,怨气冲天,被许三娘骗了,就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坏人,全世界女人都欠他的,这样的男人做她江漾的枕边人,她半夜都要被吓醒。不过江漾并不知道冬儿夏儿怀揣着的心事,也没有机会将他们胖揍一顿,但这个夜晚,注定是在冬儿夏儿的暴哭声中进行着的。春见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棍子,两个小崽子颤抖的如同小鹌鹑跪在他面前,棍子还没落在他们身上,哭嚎声就一个赛一个的惨烈。“哭哭哭!还哭!竟然将自己的父亲许给别的女人,你们从哪里学来不三不四的东西!”春见扬起手里的棍子。冬儿哭着抱住了春见的双腿:“爹爹最近常常生病卧床,我跟弟弟想照顾你,但力气太小,种地不行打猎不行,想给您炖肉补身体,还被小野猪追着跑,江姐姐她力气可大了,一定能打一头大野猪以前都是爹爹疼我们,却没有人疼您,江姐姐人很好,她要是做了我们母亲,爹爹您也有人疼了。”啪——手中的棍棒落在地上,春见紧紧抱着两个孩子,泪水无声溢出。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两个孩子,他们的爹爹没有生病他只是快死了。鲛珠离体太久,能撑到这么久已经是奇迹。当晚,春见撑着无力的身子将两个孩子抱上床,一手一个将他们揽入怀中,唱了一夜的童谣儿歌,孩子们在父亲的怀中安然睡去。春见却一夜无眠,笑着将冬儿和夏儿的眉眼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死期将至,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弥足珍贵,他哪里舍得睡去。当晚,他冒着大雨走出了屋子,羸弱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他的意志,每走一步都在喘气,透支他所剩无几的生命。终于他走到了江漾的木棚前,黑夜衬得他的肌肤惨白如鬼:“江漾,我们做一件交易。”江漾坐起身,看着他。“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活不长。”春见开门见山。江漾点头,之前从鲛人长老口中得知没有了鲛珠的鲛人最多坚持七年,春见为了孩子已经撑到了极限。“你没有了鲛珠,这辈子注定跟我一样被困在这座岛上,我把我的房屋让给你,供你使用,只求你、照顾我的两个孩子。”春见弯下腰,托孤的语气悲凉。“冬儿夏儿知道吗?”江漾问。春见垂着眸:“不知道。”提前告知两个七岁的孩子,他们相依为命的父亲就快死了,还无药可解,等待死亡的每一刻都比凌迟还要令人痛苦。“我答应你。”春见无光的眼眸微微闪烁,双膝着地跪在她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因为托孤的关系,春见不再对江漾露出排斥的态度,两个孩子自然也能感受到父亲的变化,以为春见这是想通了,对江漾也有那种意思了,开始更加黏着江漾,索求着许三娘亏欠他们的母爱。可他们哪里知道,春见态度的变化,并不是因为情爱,而是因为对他们的不舍和牵挂。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春见几乎已经不能下床了,用自己余生最后的时候为两个孩子缝制他们从八岁到18岁的衣物。江漾看得触动,对两个孩子也更加照顾,常常带他们去海边摘椰子,因为摘一个椰子对江漾来说无比轻松,但对春见和两个孩子来说却是很艰难。江漾轻车熟路的爬上椰子树,摘了两个扔下去。冬儿的夏儿大笑着抱起椰子:“回去拿给爹爹喝,一定可甜了。”“江姐姐,我还想要那朵花。”冬儿指着远处盛放不败的凤凰花树。江漾眼神微变,笑着对他说:“这么美的花,就让它盛放在枝头吧。”冬儿懵懂的点点头,又指了指海面上飘落的凤凰花瓣:“那我去捡已经掉落的凤凰花可以吗?”江漾颔首微笑:“可以。”冬儿开心的往海边跑,突然他倒在地上,指着海面大声尖叫。江漾连忙跑了过去,被凤凰花铺满的海面上一团浓腥的鲜血晕开,染红的蔚蓝色的大海,几乎被啃掉了半条鲛人鱼尾的露在她面前,成群结队的海鱼贪婪的啃食撕咬,连暴露在空气中的鱼骨也被啃断,鲛人已经昏迷,长发覆面,手臂无力的垂在水中,苍白的肌肤宛如一具冰冷的浮尸。江漾浑身一凉,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侵袭着她的心脏,四肢僵硬不知道怎么跑到他身边,捞起昏迷的鲛人犹如从海中捞起沾湿羽翼濒死的海鸥,颤抖的手指拨开了覆面的长发,江漾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是池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