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摆设跟他离开时差不多,只是相对来说拥挤了一些。这是好事,是屋里变得有人气儿的象征。“陆沉?”是一个陌生中带了点熟悉的声音。陆沉在记忆里搜寻这人,顿了顿才叫:“外公。”“你不是在s城吗……”外公的语气硬邦邦的,冷淡中还带了点严厉,“回这里做什么?”陆沉习以为常,没把他话里的排斥放在心上:“爷爷情况不好,我回来看看他。”“看那个老头子?你要看他直接去医院吧。”他说完就往卧室里走,好像一刻都不愿意多留。陆沉没应,将他买的新鲜水果和s城特产放在客厅茶几上,去厕所洗了个手。“小沉回来了你怎么都不说一声。”老婆子埋怨的声音从背后传进陆沉耳朵,“小沉,吃过饭了没有啊?”“吃过了外婆。”他转身笑了笑。其实他压根什么也没吃,准备等会去医院的路上随便吃点。外婆小时候带过陆沉几天,在老一辈中算对他比较好的。不过也说不上多亲,只能说不差。就跟过年时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家一样,对陆沉客客气气的,从不撕破脸。这点谁都心知肚明。陆沉这样答,外婆也没留他,随便客套了几句便作罢。他出门前隐约听到卧室里的谈话,声音很小,听不太清,只隐约辨认出「他……晦气」「再怎么……你少说两句……」。陆沉不以为意,关门离开。在c城生活了二十多年,这里的大街小巷他都很熟悉,甚至哪条沥青路边有什么店都能背出来。所以爷爷去了哪家医院,他都不用问,直接凭感觉就是。从s城回来后,他便浮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身边的一花一木都格外亲切。或许这就是故乡的魅力。无论其他城市多么繁华,都比不上归到故里时心中熨贴。陆沉问过护士,得到爷爷的病房号,沿着走廊一间间寻过去。找到后,他在门口停顿片刻,抬头长长舒了口气,才转动把手进去。病房里很安静,那位老人就躺在床上,周围除了医用设备什么都没有,就连亲戚探望送的礼都看不到一个。静谧到可怕。陆沉走上前,看着床上的人。屋里四处都是单调的白色,把脸色蜡黄的爷爷衬得格外突兀。心电图机在床头运作,显示出他岌岌可危的身体指数。老人眯着眼睛,呼吸微弱,身上插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管子。他脸上沉积了许多色斑,脸皮如同枯木皱在一起,毫无美感地堆在头骨上。爷爷其实也才七十多岁,别的老人在这个年纪只要身体不差,多活个十来年还是绰绰有余,但他却已经是人命危浅。很难想象,当初那位态度强硬,执意要把陆沉赶出去,甚至因此跟陆河吵起来的中年人,如今竟虚弱得宛如一滩烂泥。陆沉以前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本应亲密无间的家人之间会产生恶意。现在依旧不明白。、故人重逢你们俩!放开!床上的老人似有察觉,微微掀开一道眼隙,无声辨别来人。他嘴皮动了动,说不出半个字。陆沉被消毒水味儿熏得不舒服,拖了个木凳在他跟前坐下,“爷爷。”他拿起一个苹果,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放回桌上。就他爷爷这个状态,削了苹果估计也吃不下去。“您……”陆沉一顿,有些担心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把病人刺激到,“我是陆沉,您应该还认得我……”“然后呢,你说了什么?”因为早上那通电话,傅言川总觉得把男朋友一个人放外边不放心,趁着中午吃饭的间隙给他拨电话。陆沉坐在面馆角落,横着手机边打游戏边回答:“我跟他说,虽然小时候你对我不好,但你怎么说也是我长辈,放心,葬礼我一定大办,让你死得风风光光的。”傅言川:“……”“那你等会准备去干嘛?”“去找个红白喜事一条龙——卧槽对面辅助经济这么高——诶,多加点辣椒,谢谢。”听到那边的动静,电话里安静了几秒。傅言川:“陆沉,出什么事了?你心情不好?”陆沉一顿,不小心闪现到敌方脸上,瞬间被对面打野按在地上摩擦,手机屏幕没多久便暗下来。他在心里骂了两句脏话,立刻收拾好心情,“没有啊,我挺好的。”“骗人。”傅言川声音放得很轻,“我是你男朋友,你有事不跟我说,那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游戏结束,屏幕上写着大大的「失败」。陆沉垂下眼睑,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抄手,“下次吧。言川,以后我一定跟你说,但这次我想试着自己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