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住心底的酸涩,上前拉住陆河的手臂:“走啦陆哥,儿子来接你回家。”陆河抬头对他一笑,将刚才还当宝贝一样的啤酒瓶扔到地上,摸摸他的陆沉回答:“走咯。”这个举动让陆沉鼻子一酸,扶着他摇摇晃晃往家的方向走。原来他根本没把瓶子当做邵静,就算喝得再醉再不清醒,唯独对邵静早就离开这件事异常明白,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自欺欺人罢了。南方夏日闷热,令人心情烦躁,他们又贴得很近,走了一会儿陆河就开口说:“陆沉啊,我渴了,你给我买水去。”他说着就将陆沉往外推。“大晚上的买什么水?”当时天色已晚,几乎很少有车辆驶过,陆沉知道他这是开始耍酒疯了。“我不管!我渴!”“陆哥……”他无奈。“你不买我就不走了!”陆河索性甩开他的手往地上一坐,三四十岁的人了还耍上了小孩子的脾气,陆沉一时间哭笑不得。他环视一周,竟然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于是装作难为情地蹲下说:“那我去给你买,你呆在这别动,听见没?”陆河点头。如果再来一次的话,陆沉死也不会选择听他的话去买水,一步都不愿意离开他。便利店不大,也没什么人,陆沉走进去后空间更显狭小,他顺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就去付钱。收银员也是一个刚刚过二十岁的女生,看陆沉年纪不大又长得好看,忍不住搭话:“这么晚还一个人出来买东西?”“不是一个人。”陆沉一笑:“我爸在等……”他话说到一半笑容凝固在脸上,往门外一瞥就看见陆河跌跌撞撞往马路中间走。光是这样就算了,反正这个点公路上车也少。谁知不远处正好一辆大型货车打着惨白的灯快速开过来,而陆河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他步伐缓慢,醉态酩酊,好像随时会摔倒在地上。那辆车眼看就要撞上他了。“陆哥!”陆沉惊慌失措,破音大喊,企图让陆河意识到危险。他撒开腿拼命往公路中间跑。听到对方的呼唤,陆河微愣,狐疑地停在原地,无视不远处刺耳的喇叭声。来不及了。悲剧往往都在刹那间酿成。陆沉看着马路上被撞飞的人,突然间什么也听不到了,脚底像是被灌了铅,硬生生扎在地面走不出一步。那滩血越扩越大,渐渐将陆河包围起来。他躺在了血泊之中。货车司机吓得从车上跳下来,看到路上躺着的人差点腿软直接跪下。他没有上前帮忙,四处张望后发现没有监控选择了逃逸。陆沉无暇顾及其他。他忍不住战栗,踉跄着小步迈开腿,甚至忘记用手捂住口鼻,一步一步都如此艰难。每走近一点,难闻的血腥味都更加浓郁,陆河已经被撞变形、血流汩汩的身体也更加清晰,刺痛了陆沉的眼睛。“陆哥!陆哥!”陆沉上前从鲜血中捞出他的手拼命摇晃,不知所措地用衣物堵住伤口,又害怕力气大了会增大死亡的可能性。他无助地哽咽起来:“爸!爸!你醒醒啊爸!”陆沉忘记了怎样思考,只凭着本能麻木颤抖地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子。有!还有呼吸!电话,得打电话给120,得叫救护车!血的味道好浓,好难闻!不能晕,要先打电话!鼻尖充斥的血腥味被无限放大,陆沉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感觉整个世界都上下颠倒不断摇晃,晕得不像话。他哆嗦着从兜里摸出手机,因为太紧张按错了好几次按键,慌乱地对自己骂从来没说出口过的脏话,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下来。味道太大了,好难受。血的腥臭味占据他的大脑,胃里翻江倒海感觉胃酸冲出了嗓子眼,几欲呕吐,陆沉一翻白眼,差点往陆河身上倒下去。难闻的铁锈味被夏日烘烤,散发出一种别样的腐烂味,对晕血的人来说简直是折磨。再加上这种情况下状态的紧绷慌张,陆沉几乎承受不住想要直接往地上一躺。但是不行。在输入删除输入反复无数次之后,他终于打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喂」,使陆沉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他深吸一口气连忙回应。弹指一霎间的松懈让血腥味如千军万马般往陆沉鼻尖挤,他刚张嘴还来不及说话,喉头突然一酸,晚上吃的东西吐个干干净净。难受,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烧,煮沸了的水在肚子里反复蒸腾翻滚,溅到咽喉,死死拽住扁桃体。他甩头将要晕倒的念头抛到脑后,试图让脑子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