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只有孤零零一尊灵位,在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寂寞。
而此时,那牌位前正静静伫立着一个笔直修长的身影,他背对着余锦年,双手垂于身侧,定定地望着那牌位的方向,看上去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孤单冷清,仿佛连冷风都能直接穿过他的身体。
余锦年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半天没挪窝,如此大个人耸在门口,拖进长长的影子去,自然早就露馅了。
季鸿明明知道余锦年就站在那里,却仍旧没有回头,任他站在门口吹风,直到听见少年“阿嚏”一声,还捂着鼻子使劲抽了抽的动静,这才忍不住微微侧首,回眸淡淡地乜了他一眼。
只不过这一眼却是让季鸿心生动摇,他明知道余锦年容易心软,一心治病救人,心无杂念,他却企图逼迫少年在他与病人之间做抉择。而抉择的结果明明是余锦年赢了,可此时,那少年脸上却露出这般失落难过的表情,仿佛被抛弃放弃的不是季鸿,而是少年自己。
真是何必,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谁也没讨到好处。更何况,十几年前的事情,又如何怨得了余锦年。
“嗯,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余锦年两手交握,不安地攥着,见他没反应,忙退了两步扭头要走,“我知道你不高兴,这就走了,不碍你的眼,你不要生气。”他原地挪了挪脚,又说:“这里很凉的,你不要站太久——”
“回来。”季鸿突然打断他道。
“啊?”余锦年一怔,又做贼似的走回来,“什么事啊?”
季鸿顿了顿,终于让开了半步,露出了台上所供奉的灵位的全貌。他侧站着,半张脸庞隐在昏暗之中,也看不出脸上究竟是何表情,他朝余锦年伸出手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情吗?”
看了看那只白而修长的手,余锦年缩了缩脖子,胆怯道:“其实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季鸿却说:“那就进来知道知道罢。”
“……哦,好啊。”余锦年往前迈了两步,跨过了门槛。他虽并不知那灵位之上所奉何人,却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阵紧张发怯,故而一直闷着头朝前走,连地上青砖翘起了一角也没看着,所幸季鸿手快扶了他一把,否则他还未走至蒲团面前,就要跪在地上先行一个大礼了。
他这被绊倒的双膝还没站稳,便听季鸿低柔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礼也不必如此大。抬头看看罢,这应当就是我二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季公举:今天的我没有亲到年年,不开心。
水晶菊花糕
一听说头上这位就是季鸿的二哥哥了,余锦年心中很是吃惊,他一直以为季家二哥是出门远行,却不想,原来竟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立时恭敬起来,也没敢直接抬头去看,先自香案上取了三支线香,点燃了举在额上比一比,老老实实祭拜三回,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
他起先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闭上眼睛再睁开,又仔细审视了一遍,不禁心生纳闷:这灵位上为何没有名位,却只刻着一朵菊花?
季鸿也知他疑问,冷嘲道:“二哥身份高贵,岂是荆忠这类人能擅自立牌供奉的,怕是他也不敢直刻二哥名讳,故而以菊替代。”
“二哥生前最是爱菊,父亲曾赏他一座带水塘庭榭的别院,他竟是改名叫金幽汀,一入深秋便铺满菊花,凭岸倚阑,自饮自斟,好不自在。府中也难免受二哥这喜好连累,也好用梅菊装点,寡淡清素,害得众亲众友皆以为府上自诩高洁,不与世俗合污,纷纷高看一眼。”
提起这位二哥哥时,余锦年有些摸不清季鸿的心思,这人看上去嘴角微扬,眸中却黯淡无光,似喜又似悲,想来这位二哥哥应当是季鸿很重要的人罢。
只不过,二哥哥和荆忠又是什么关系呢,竟能叫一向冷淡自持的季鸿那般雷霆大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