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年一愣:“……啊?”
见他连这样寻常的医话都听不懂,邹恒神色愈加鄙夷了,心中更加瞧不上此人,斜乜了余锦年一眼后,他用尽可能通俗的话与他解释道:“即是中邪了!”
余锦年:“???”
凤凰胎
被诊为“中邪”的李夫人口中一直念叨着“那个东西”,一群仆婢好言相劝地才将她拉起来,扶到房中的一张大红酸枝罗汉床上歇息,她似乎是闹乏了,此时歪靠在罗汉床上,一手扶额连声哀叹,旁边的婢子们与她捏肩捶腿,连个敢大声喘气的没有,生怕一个不留神,又将李夫人刺激得发起疯来。
余锦年正不知自己在这里有何用处,就听见院子里有些说话的动静,好像是有人来了,正在外头斥骂着什么,隐约间一个婢子说了句什么,便听那人躁怒异常地骂道:“治了这么久还没起色,只拿钱不干事,占着茅坑没有屎,莫不就是个庸医!”
听声音,可不就是那个嘴上没有把门官儿的杨二爷,他那张臭嘴只要一张,就算是个圣人也能被他给活活气死。
果然,此话一出,邹恒的脸色唰的就变了,骤青骤白。
邹神医这人自认为医术非凡,故而气性高傲,记仇得狠,之前在何家时就被余锦年驳了一回面子,当时就黑了脸,这口气是缓到现在还没缓下来,看见余锦年仍跟见了什么冤家似的,今儿个被杨财破口骂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庸医”,简直是当场就要气厥过去。
他砰得推开门,将站在门外骂人的杨财吓了一大跳,直斜楞着眼盯着他瞧。可杨府家大业大,邹恒就算是再记恨,心里却还是有谱的,知晓没法子跟财大气粗的杨二爷抗衡,于是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咬着牙道:“二爷,尊夫人的病实在是奇诡非常,近似中邪般了,鄙人不才,实在是无能为力。”
“不过……”邹恒说完,还不忘将余锦年扯下水,阴险笑道,“此余小先生,实则上是大隐于厨的杏林圣手,医术卓绝,乃是我医门新星翘楚,前途无量。二爷可莫看他年纪轻,他曾救溺水死者,真真儿是活死人的神医……二爷不若请他来看看?”
余锦年听得心惊肉跳,好家伙,这是要捧杀我么。
再抬头看看杨财,却见他脸上表情多彩纷呈,眼珠滴滴乱转,鬼知道又在盘算什么。
杨财才从三房那院儿里回来,正是气得不行。
老三杨进那细狗缩胚,往日里是个白萝卜扎刀子——不出血的狗东西,赌坊管事儿上一点蝇头末利都要与他争抢,小家败气的,前几日也不知是发什么病,竟然说服了那脑子不清不楚的糟老头子,大手笔请来个一看就不便宜的大和尚来做法。
方才,杨进还特意把他叫过去,说是白衣上师吩咐下来,道明日开座讲经时,为使鬼怪妖孽无所匿藏,得要杨家所有人都在场听法,方可涤荡邪煞,缺一个都不可。
杨进原话说的是——就是病得快死了,也得抬出来晒晒太阳。
这暗指的可不就是李氏。
杨财这是一百万个不愿意,直说这李氏病入膏肓,见不得人,可杨老三就跟个石头似的,说什么也不听,只言是他们二房心里有鬼,定是在屋里豢养了秽物,这才不敢出来见人,还又将那穿得犹如奔丧的秃头抬出来,说若是李氏不来听经,那就休要怪他们不客气,令那和尚闯进屋里去捉妖。
可这话正戳刺在杨财心上,他气得与杨进争吵了两句,便摔门而出,直奔着这丧气娘们院子里来了。
李氏时而疯癫,时而清醒,这倒不怕,大不了锁在房里不与见人,可怕就怕在,她要是明日法事上又犯病,胡乱说出什么话来……
想及此,杨财又是一恼,直咒骂杨进是个多管闲事的刺儿头,又恨不能李氏的疯病当下便能好全。
此时听了邹恒夸赞余锦年的话,杨财先是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厨子竟然还会瞧病。他方才虽是大骂邹恒是“庸医”,却也只是贪图个口头上的痛快,心里还是不敢小觑这位“邹神医”的,一听连邹恒都连声夸赞余锦年,诧异之下,不免心生动摇,死马当活马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