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坐落在荒郊野外的庄子黑沉沉的一片,连盏灯笼都没有。
荆少语一身夜行衣,无声无息地跃过院墙落在了庄子里。
庄子里静悄悄的,那只大狗却是倏地站了起来,只是它还没有来得及张嘴叫出声,荆少语便一粒丸子弹入了它的嘴里,它又重新无精打采地趴了下去。解决了这条狗,荆少语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摸进了内室,刚要掀开门帘,便听到了男人打鼾的声音,是白日里见过的杜秋成,他正和衣躺在外间的一张竹榻上。
荆少语正准备进内室一探,忽听里头传来一阵女子的咳嗽,睡在外间竹榻上的杜秋成一下子被惊醒了,他匆匆下了榻,奔进内室。
“桃月,你没事吧?”
“老毛病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去睡吧。”女子似是有些不耐烦地道。
“喝点水吧,我一直温在炉子上呢。”杜秋成转身倒了水来。
女子喝了一口,又有些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都说了不用管我,你快去睡吧,不要听到点动静就一惊一乍的。”
“郎中说了你这一胎本就怀相不好,现在尤其不能受凉,所以要格外小心。”杜秋成好生好气地道,“我就睡在外间,你需要什么喊我一声就好。”
“知道了,你去睡吧。”女子的静默了一下,这一次,声音仿佛软和了一些。
荆少语躲在门口,便听到杜秋成的脚步声走了出来,他犹豫一下,转身出了屋子,打算先去白日里汤成发现的那个密道去看看。
那个密道隐藏得十分隐秘,入口是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小屋子里,也亏得汤成心细如发才能寻到,荆少语一路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密道。
密道里很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走了很长一段路,眼前突然有了昏黄的光,越往前走越亮,密道的尽头果然是一个很大的地窖,里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荆少语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地窖里摆着一张竹榻,竹榻上睡着一个男人,如汤成所说,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因为是躺着的关系,看不出腿脚有什么问题,四周的光线仿佛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似的,他睡得很安稳。
在他躺着的竹榻旁摆着一扇很大的屏风,看着有些突兀。
直觉告诉荆少语,那屏风后头一定藏着关键性的证据,他正打算往屏风后头去探一探,里头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来,他惊了一下,下意识闪身避进了密道里,在看清里头那个人是谁时,他一下子高高地挑起了眉。
居然是闫慎?
这厮倒是跑得快。
想到有可能是钱弄墨将这个消息告诉闫慎的,荆少语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双手抱臂,老神在在地靠在密道里头守株待兔,等闫慎出来。
不一会儿,闫慎从密道返回,黑暗的密道里,两个黑衣人终于狭路相逢。
两人面面相觑,尔后极有默契地双双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道。
庄外的一处空地上,两人相对而立。
闫慎抬下脱下幂篱,“荆大人别来无恙。”
荆少语抬手摘下面罩,皮笑肉不笑地道:“劳闫统领惦记,闫统领是何时到凤来镇的啊?说起来前些日子我收到了陛下的驿传急递,命我去镇外迎一迎闫统领,结果我在驿站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闫统领呢。”
闫慎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是有些私事,提前入了镇。”
“什么私事,莫不是夜探钱家,还拿瓦片当暗器来砸人这种事?”荆少语颇有些阴阳怪气地道。
“比不得荆大人一言不合就告状。”闫慎笑了一下,很是顺口地道。
他昨日收到了陛下的问责书,就是因为眼前这厮一言不合就弹劾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凛冽了起来。
“闫统领的本事和手段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有闫统领的襄助,相信此案应该很快便能了结了。”荆少语扯了扯唇角,没什么诚意地说着一眼就能看穿虚伪的恭维,然后又道:“只是我们得按规矩行事,闫统领既是奉命来襄助于我的,便该好好配合才是,而不是自作主张,不知闫统领刚刚在密道里看到了什么?”
“屏风后头藏着一整套的铸钱模具。”闫慎面无表情地道。
果然是铸钱的模具啊……
荆少语点点头,若有所思。
“离她远点。”夜风中,闫慎突然有些突兀地开口道。
“什么?”荆少语眨眨眼睛,一时竟没有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离钱家姑娘,远一点。”闫慎看着他,再一次开口,冷冷地告诫道。
荆少语一下子笑了,但眼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他眯着眼睛道:“这句话正是我想对你说的,闫慎,离她远点,离钱家远点,我已查明钱家并没有参与这桩盗铸案,所以你无需处心积虑地待在钱家博取钱家人的信任,更不要把钱家牵扯进来。”
闫慎微微蹙起眉,那双异色的眼瞳紧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