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被这话震的精神恍惚,他瘫坐在地,边摇头边自言自语:“你不知道,我跟他以前共患过难的…你一点都不知道,这不是你该关注的生活…”
倪扬说:“医生说你身上的伤是长期虐打来的,你就这样被他打一辈子?然后趴在地上,让他像上狗一样的上你?”
二叔堵住耳朵,他不敢面对倪扬的话,他也不想听。这个年轻人应该叫他二叔,现在竟然也这样说他。倪绍和…你自己混到这种地步,父亲死的时候你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不不…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倪扬从地下拾起那食品袋,将袋子撕开。东西藏的极隐秘,放在防腐剂的小包里。倪扬将那粉末状的东西撒在风里,看它们与地面的尘土混在一起。
二叔突然魔怔似的,跟狗一样趴在地上嗅起来!他脸上表情麻木,比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更令人辛酸。倪扬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笑的温和阳光,可如今,他再也不是葡萄架下穿着白衬衣的少年。
二叔嗅完地上的粉末,机械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走的很慢,看也没看倪扬一眼。倪扬看到他嘴角还沾着泥,头发上满是油炸袋装食物的渣滓。
倪扬知道自己不该追上去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对人来说,态度和行为永远不能完全统一。倪扬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二叔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倪扬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个人僵持了很久,他才问:“你这样,不怕爷爷和我爸在地下伤心吗?”
倪扬能感受到他提起爷爷时二叔的情绪变化,二叔说:“扬扬,这样的生活我都习惯了。我不知道自己哪天死,也许吸毒太多死掉,也许冻死,也许饿死。我不需要墓地,死哪算哪。”
倪扬听完这些话,握着他胳膊的手力道增大,他脸上表情有些痛苦,盯着二叔问:“那为什么还让我遇见你?”倪扬想,如果他这辈子都见不到二叔,那个葡萄架下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应该会在他心底留一辈子。
二叔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丝,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上下齿碰在一起的声音。倪扬说:“这些年里,我幻想过无数次相逢的场面,甚至我已经结了婚,或者你也有完整的家庭…可为什么是这样?”
二叔一脸茫然,倪扬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他得赶紧回家,他还要做晚饭。
倪扬挡住他的去路,手颤抖地摸上二叔的脸,他说:“既然我们又见面了,既然你过的不好…为什么不能试试?”
二叔猛地推开他:“你疯了!…我是你二叔!”
倪扬咄咄逼人:“可是你过的不幸福,甚至快活不下去,你宁愿被别人操被别人羞辱,你毒瘾上来的时候谁都可以上你,你希望有一天被人干死在床上吗?!”
二叔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倪扬说的都是事实,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说辞反驳。他知道自己无用,知道自己贱,为什么不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倪扬心里的痛苦并不比他少,他一向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这次他却无能为力。倪扬长叹口气,慢慢说道:“可是这些年,我一直当你是宝贝,从未与别人分享过一次。”
二叔吃惊地看着他,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到。倪扬却笑了,笑的十分苦涩:“没想到,我视若珍宝的东西,除了我之外,谁都可以操。”
二叔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哆嗦着往后退,然后转身逃也似的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逃去哪,总之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这里多待一秒……由于之前的惊吓,他跑的并不快,甚至腿有点瘸,跑起来歪歪扭扭的。
倪扬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的背影,他这种速度,还想跑到哪里去?倪扬很快追上他,大力地拽住他的胳膊。二叔使劲挣扎几下没挣开,他没抬头看倪扬,而是用另一只手甩了自己几耳光。手掌与皮肤接触时发出的脆响声回荡在空气里,二叔这才敢对上倪扬的眼神:“看见了没…你离我越近,我越恨自己…这几耳光就当是报答你的好意。你走吧,就当没有我这二叔。”
天空似乎下了雨,冰冷的雨点落在脸上,带来一片凉意。倪扬想过放他走,但转念想到或许茫茫人海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他不甘心。这个人,这么多年都活在他的梦里,让他怎么释怀?
二叔开始粗暴地对待攫住他的那只手,可任凭他怎样做,倪扬未有半点放松。二叔急了,甚至卯足劲狠狠咬上去,倪扬却冷着脸不发一言。二叔突然凄惨地笑起来,笑声十分讽刺:“这就是报应啊…哈哈……报应啊!”
倪扬说:“如果这是报应,就一起下地狱吧。”
二叔冷笑:“你愿意捡一双被别人穿烂了破鞋?就是双破鞋,也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就爱上的。”
倪扬死死地盯着他,那霸道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二叔喘不上气来。倪扬说:“你受不了别人对你好,别人对你越好,你越觉得自己脏。你根本容忍不了自己的过去,因为你不敢面对。”
这话像晴天霹雳一样,震的二叔形神俱灭:“不是这样的…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倪扬咄咄逼人:“你有家吗?那房子只是你跟人合租的,连个床都没有。你知道别人不愿意跟你当邻居吗?你知道公司里的同事多讨厌多烦感你吗?”
二叔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些厌恶的眼神,有许多声音都在喊讨厌他,让他滚。倪扬说:“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我对你好的人。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地步吗?因为越是对你好的人,你越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