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陆一寒,看起来十分压抑,整个人仿佛笼罩在看不见的极端消极阴郁之下,脸上隐隐有股风雨欲来的沉重。陆予晗从未见过陆一寒这副模样。陆一寒双眸紧紧盯着陆予晗,太阳穴处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让他觉得那些陆枫然说的话还在脑袋里嗡嗡作响,为了忍住濒临失控的情绪,他后槽牙咬得很用力,以至于下颌肌肉都紧绷得有些僵硬。陆枫然在会议结束就离开了,他是在机械地完成了所有工作后约莫快到六点半时离开公司,然后直接来t大的研究室找陆予晗。他不知道还能去找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除了陆予晗,还有谁可以相信。“哥,我有事要问你。”陆一寒开口,他不可能去问陆则,陆予晗是他唯一可以求证的人,“我母亲的事,你知道多少?”在掩饰情绪上,陆予晗到底不如陆一寒,听到陆一寒的问话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突然这么问,是出什么事了吗?”只一句反问,陆一寒就已经可以确定,陆予晗是知道的。陆一寒笑了一下,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么,是笑自己一直以来的无知和愚蠢,还是笑自己过去那些努力的可笑。“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看着我,不会想吐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奋力想要让自己活得像你的样子特别好玩,这是你的报复是吗?让我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影子?”陆一寒以为,他问出这些话的时候,会激动得歇斯底里,可也许是因为他在长达数小时的压制后,那些在身体里暴走怒吼着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开始沉淀,他开口时竟也是平静的,就像是平常开会时提问一样的冷静。听到陆一寒这一连串的质问,陆予晗是震惊的,下意识地就上前想要握住弟弟的肩膀。可陆一寒却避开了,他往后后退了一大步,并没有让陆予晗的手碰到自己,只是用泛着冷光的双眼看着陆予晗:“其实你也恨我是吗?毕竟,因为我母亲和我,你的母亲才会死。”陆予晗没有想到陆一寒会躲避自己的碰触,他有些勉强地收回手,来不及思考更多地直接否认:“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会恨你!”“我不是,我怎么配做你弟弟?”陆一寒抬手拍着自己的胸膛,一下又一下,极为用力,“我不过是一个孽种,也许在陆枫然心里,让我做你的影子都是对我的抬举。”只一句话,陆予晗就捕捉到了里面的关键信息,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一寒:“爸都告诉你了?!”在陆家,这段往事在陆则的授意下早已被禁止提起。一来陆枫然曾经出走陆家,跟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结婚生子这事,因在当时的上流圈里曾被当成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令陆则感到颜面尽失;二来,陆则和杨家人在这件事上的手段并不光彩,给自己儿子女儿下药,还拍下性爱录像,最后还一死一疯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会造成多恶劣的影响,稍微想想便可知。事实上,陆一寒的母亲是在得知自己还被拍了性爱录像后才疯的,当时她已经怀孕四个月,意外听到年轻的帮佣私下议论这事,得知自己不仅被迷奸,竟还被录了像,连番打击之下最终精神崩溃。当时陆枫然的状况也并不好,原配看了自己跟旁人的性爱录像跳楼自杀,他受了极大的刺激,对陆予晗的保护欲达到了巅峰,谁想从他身边带走陆予晗,他都会跟对方拼命,陆则把儿子儿媳都扣在家里,让人二十四小时看守,相当于囚禁。又和杨家一起,花费了很大力气将外头的风言风语压下。再后来,在陆一寒母亲死后,陆则几乎将当时所有帮佣、保镖和私人医生还有看护都全部解雇,并令这些人在离开陆家以前签下保密协议,为的就是不让事情外传。不许任何人告诉陆一寒,也是陆则的意思。理由,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陆枫然,不会有其他任何人,把这些事告诉陆一寒。而陆枫然把一切告诉陆一寒时,会用怎样的言辞,又会对陆一寒造成多大的伤害,陆予晗几乎不敢去想。“是啊,都告诉我了。哥呢?哥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一开始吗?”陆一寒问道,他现在只想知道,陆予晗在这些年对他的照顾,是不是真心的,他唯一信赖,同时也是唯一给了他亲情让他也甘愿成为影子的人,是不是其实也只是在利用他去活得更好些更自由,实际上也和陆枫然一样对他深恶痛绝。陆予晗眉心紧蹙神情浮现几分痛楚与纠结,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对陆一寒说假话,于是他吞了口唾液,困难坦白:“不是,我也是高中毕业时,爸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