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迈拉斯城陆予晗在陆氏总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里忙了一整夜。他如今是代理总裁,持股最多的陆一寒是集团董事长。陆枫然尽管被刑拘,但这并不影响他股东的身份,只要他一天尚未签订法律文件办理股权转让,他一天就还是陆氏的股东之一。陆则的遗嘱在股东大会上公开的时候,是他带着律师参加的股东大会,一众股东看到他出现的时候不少人都露出了诧异的微妙神态,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被放逐毫无权势的长孙。也因此,当律师宣读遗嘱,明言他将继承其中的20股份时,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股东们交头接耳的声音,等律师宣读完遗嘱后,当场就有股东发难,质疑起他的资格和能力。他虽然参加过不少学术交流会,也曾经在学术报告会上淡定自若地应对过许多刁钻的问题,然而,他从未经历过钱与权的勾心斗角,在股东大会上舌战群雄,并不在他擅长的范围内。在他困难应对的时候,是汪婉仪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陆一寒出现。到最后,他站在一旁,看着枪伤未愈脸上毫无血色的弟弟,强打着精神声色俱厉地将各怀鬼胎的股东们又一一压了下去。股东大会结束后,弟弟一直坚挺到所有股东都离开后,才虚弱地瘫软在轮椅上,让汪婉仪匆忙又将人送回医院。陆一寒那天是未经医生批准私自出院,原因无他,只因为陆一寒比谁都清楚,才刚办理了休学还未能放下脱离学者身份的陆予晗,根本就应付不来在股东大会上公布遗嘱这样腥风血雨的场面。于是罔顾尚未痊愈的身体,从医院赶来,继续做他陆予晗的保护罩,用病躯去替陆予晗挡隔外面的一切明枪暗箭,不让陆予晗受半点伤害。这样做的结果是,回医院后就发现伤口竟有少许撕裂,医生给重新处理完伤口又给陆一寒挂起了点滴,却还是未能避免半夜里发起高烧,直把人又折腾了一夜。这些天虽说对外都是他代为出面,但实际上,很多资料文件最后还是需要陆一寒亲自过目做决定。说到底,哪怕他在经济社会学这个领域发表过再多的论文,做过怎样深入的学术研究,就一个集团的经营管理运作而言,他也不过是个门外汉,不仅毫无经验,面对助理递上来的各种资料文件,他根本无从下手,就连去各分部听工作总结报告以及跟财务开会都不过是走个过场,最后都是助理再把要项汇报给陆一寒,让陆一寒做决定,而那些资料文件更是从一开始就只是电子版让他看看了解情况,真正需要签名的纸质版都被送到医院,让陆一寒签名了。终究他还是那个需要靠陆一寒保护,让陆一寒忍着伤痛把血咽回肚子里,再咬牙替他撑起一片天,规划出一片安全地带的无用哥哥。明明自己才是哥哥,可自从陆一寒开始接受继承人教育,不能再跟他撒娇寻求庇护后,他便再也没有尽到过哥哥要好好保护弟弟的责任,反倒一直在厚颜无耻地接受陆一寒的牺牲与维护。并不是真的就心安理得,会心疼愧疚也会惴惴不安,然而陆予晗从未真正地为陆一寒顶撞反抗过陆枫然,知道真相前没有,知道真相后更没有。他会温言劝说,可陆枫然不高兴了,他便不会再多言;他会在陆一寒被责骂甚至责打后,去陪陆一寒替陆一寒上药,然后再去劝陆枫然两句,但不会在陆一寒被责罚时就站出来。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他也会挡在陆一寒前面,但那会惹得陆枫然更不高兴,发更大的火,陆枫然不会把火发到他身上,只会更重地责罚冷落陆一寒,于是到后来,他也不再尝试改变陆枫然。即便是后来他发现,陆枫然在把陆一寒当成他的替身,有意地让陆一寒误以为只要足够像他,就能获得一点父爱与认同,他也没有加以阻扰。是为什么没有,陆予晗想,大抵是因为自私。最开始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后来则是因为自己不想放弃拥有的自由和爱。只要有陆一寒在,只要陆一寒还愿意牺牲自我做他的影子,他就可以自由的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追求自己想实现的梦想,并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哥哥。陆予晗的一切,都建立在陆一寒的痛苦之上,他假装无知,告诉自己不是他的错,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改变现实,然后接受陆枫然和陆一寒给予的一切,包括陆一寒对他的爱。陆一寒是那么信任和依赖他这个哥哥,从来都不知道他那些深藏在心底隐秘的心思,因此在得知真相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因为对陆一寒来说他是唯一仅有可依靠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