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幼院不是朝廷开设的正式儿童收养机构,而是盛都几家贵族夫人心善出资修建。李家站在世家的风口浪尖,殷氏虽没参与,但女儿要去抚幼院帮忙,捐些钱财还是欣然应允的。“抚幼院的孩子可有归置?”叶敛的话是问句,实则盛都谁不知抚幼院的现状。饶是大成国力强盛,小农经济的脆弱性不可避免,自抚幼院修建以来,人数连年增长,多的是家中养不起将孩子扔在抚幼院门口的。这其中大部分是女孩。李玉裴常去抚幼院也有物伤其类的意味在,她足够幸运托生于高门世家,识文断字、高床软枕,更多的女孩却挣扎在生存线上。一旦家中遭遇变故,首先被抛下的永远是她们。“殿下可有好去处,她们识得几个字,都是勤快的。”提起这个李玉裴真诚地推荐道。这几家夫人,这些年已经有了退却的念头,她们修建抚幼院初心是怜悯,但未尝没有在盛都刷个好名声的意思。眼看抚幼院的摊子越来越大,所需要的银子也越来越多。这么多银子用来刷个好名声,属实不划算。最初的一批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李玉裴向母亲的嫁妆铺子中推荐了几人,又让管家收进府几个机灵的做丫鬟,再多却是做不到。孑然一身的女子放到庄户中,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叶敛点头应道,“手工工场需要女工。”大成的手工业足够成熟,就纺织业而言,江南的丝绸技艺精湛,一匹好绸缎价值一金。但百姓则更多穿的是麻布衣服,是的,不是棉布。叶敛将纺织机的构造和木匠沟通好后,才意识到大成中原地区并未种植棉花。想到他托商队从西域带回的棉花,仍是作为观赏植物,好在已经种在庄子中,让有经验的老农按他所记的方法照料。李玉裴的眼神亮了,“女工?”“处理商队收来的羊毛,纺成线,制成御寒衣物。”棉布纺不成,草原上却缺不了羊毛。操作起来当然没有说得容易,但女子的力气足够胜任。显然李玉裴也清楚,“殿下工场需要多少人直接遣人去抚幼院挑选便是,她们都是做惯了女红的。”“就是不知殿下可需要年龄稍小些的……”李玉裴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难为人,脸上有些羞红。李玉裴愿意出钱,但她李家嫡女的身份敏感,只能隐居幕后。“抚幼院的制度存在问题。”叶敛点道。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遗弃,抚幼院类似于私人收养院,没有大成律法支持。孩子养大后干什么,若有父母认回应该怎么办,如何获取稳定的资金支持,都是问题。这也难怪最初出资的几家夫人不想干了,方方面面都难办。李玉裴何曾不知道这些问题,她也曾想过让抚幼院的孩子学些技能,日后有一技之长傍身。但平民百姓家中有门手艺尚且“传男不传女”,遑论教给外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交通不便,一个地方的市场有限,这句俗语可不是空穴来风。李玉裴找来找去,只能偶尔去教几个字,不让她们大字不识罢了。盛都最中央,金碧辉煌的皇城之中,朝阳出生,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斜射在宫殿的琉璃瓦上,遮掩不住的皇家气派。正值早朝,宣政殿上的气氛格外冷肃。“狄人犯边,夺略数城,杀戮近千边地百姓,守将呢,去哪了?”圣上叶铖将折子向下一扔,劲风扫过,只听见重重的落地声,足见圣上的怒气。人到晚年,格外看重身后名。叶铖继位兢兢业业处理朝政,自认为无愧叶氏先祖,绝不想晚年再下罪己诏。朝中臣子静默无言,叶铖凌厉的目光扫过最前方的几位重臣,甩袖而去。陛下年纪长了,脾气更是见长。留下宣政殿的诸位大臣面面相觑,齐王示意太监捡起折子。“父皇一时愤怒,诸位大人切莫着急。”齐王倒是主动担起长子的责任,只是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好。翼王不甘落后,紧接着开口,“父皇担忧边关百姓,诸位大人为君主分忧,着急也是正常。”成年封王的皇子都有上朝的资格,圣上叶铖没有封太子,几位王爷地位相同,话语间已经闪过刀光剑影。随着皇子成年,朝堂之上不自觉因关系亲疏分为几大阵营。李、陈、宋、苏四大世家,家主面上倒是格外沉得住气,像是坚定的保皇派。叶铖回到紫宸殿内殿,尚宫局的太监来报,“豫王陈侧妃有了身孕。”圣上听见这开枝散叶的消息却不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