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娥终于脸色大变,惨然叫出声:“你去哪儿!你……你到哪儿去了!你回来!”
她自然什么都扑不到,那熟悉的怀抱早已无法再度给予任何温暖,也无法再给予任何倚靠,她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抱着孩子往地上摔去。
魂魄离去后微弱的光芒闪烁在沈秀娥的裙边,很快就消散了。
男女有别,原无哀下意识迟疑了一步,巫月明已然上前将她揽住,又将婴儿一同抱好,只觉得怀中娇躯颤抖无比,大生同情之心,情不自禁地温声宽慰道:“你别寻了,我想这就是你丈夫的执念了。”
“什……什么?”沈秀娥嘴唇哆嗦,不可置信地看着巫月明,“仙姑,你说什么?”
巫月明耐心道:“我想,你丈夫一定是忧心你与蓝景荣关系不好,这才徘徊人间不肯离去,如今他见着你们俩和好如初,自然放下心走了。你们本就人鬼殊途,不必如此难过。”
沈秀娥闭了会儿眼睛,奇异地镇定下来,她的悲愤慌张之情似乎全消了,将爱儿紧紧抱在怀中,幽幽道:“对,能多见一面已是福气了,是我贪心了,多谢仙姑指点。”
她呆呆站了半晌,突然又张口道:“大哥,我想与你说一件事,往日你不会信,我不敢说;如今既是二郎他挂心咱们俩,当着众仙长的面,我这句话少不得要说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他。”
蓝景荣道:“你尽管说来,纵有什么,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也不怪你。”
只见沈秀娥盈盈回头,长睫盈泪,声音却如海中鲛人,透出近乎蛊惑人心的力量:“大哥,你可有想过,休书是谁人拿出?我这妻子都不知道休书的存在,大嫂她到二郎房中翻箱倒柜的是做些什么?再来,二郎既没将休书给我,想来他只是一时之气,怎就突然病情加重,不日撒手人寰。你莫忘了,公公走了半月有余,二郎才突然……突然……”
“住口!”
蓝景荣的脸上已挂上寒霜,然而他惊恐的眼睛却说明了他的动摇。
于观真十分震撼,他本都打算把瓜皮丢掉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多汁的果肉,赶忙喝茶咽下口中的豆泥。
那不对劲的地方终于被拼上了!
于观真脑海中闪过来此后种种异象,下人对沈秀娥的态度、蓝夫人的癫狂错乱、二少爷的鬼魂不同寻常……
真是妙招。
于观真几乎要鼓起掌来,赞叹巫月明当初的评价,他极欣赏地看着沈秀娥,笑吟吟地从袖子里取出海棠,意味深长地回敬道:“人生只恨,薄荷辛凉,海棠无香。你说是吗?”
沈秀娥勉强笑道:“妾身受教。”
正如崔嵬所言,人世间的事自然有官府来管。
虽说“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但沈秀娥如今有仙家撑腰,又有足够的钱,还理直气壮得很,她要是想打官司,简直轻松无比。
蓝景荣在小院里气焰顿消就是这个原因,他固然可以用不孝的名头蛮横地抢回孩子,可是冤枉沈秀娥通奸害死亲夫这条罪名也逃不过去。女子贞节何其重要,他无缘无故毁谤弟妹,又听了妻子的话拿了弟弟的遗产,一个落不好就真坐实谋财害命的罪名,在衙门那没道理可讲,要吃大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