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拿起一边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这才走到门口去。“景牧。”他冷声喊道。按说这小子应当立刻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蹭进来,又拿那凉得结霜的盔甲蹭自己。却未曾想,他话音落了,却只听闻外头一片寂静。声音小了,他没听到?疏长喻顿了顿,抬高了声音:“景牧。”只余窗外风声呜咽。疏长喻皱眉,走上前去推开了房门。一股凉气顿时扑面而来,吹得他浑身一颤。尤其是他湿漉漉的长发,顿时凉得像冰一样。可是驿馆二楼长长的走廊内,却是一片空寂,一个人都没有。——这一夜,疏长喻都没睡好。更有甚者,他半夜里忽然迷迷糊糊地惊醒,接着便起身,外衫都没披,便骤然从床上跳下去,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一股夜里的寒气顿时将他冻醒。他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心想,我在找谁呢?自然不可能是景牧了……根本不能是他,他是皇子啊,他要当皇帝的。全然是没有可能的事情。疏长喻在那儿站了片刻,直到自己打了个喷嚏,才后知后觉地关上门,躺会床上。后半夜便无眠了。那几个时辰,他独自睁着眼躺在床上,心里想了些什么,唯独他自己知道了。到第二天清早下楼去大堂里过早,疏长喻都没见到景牧。郭翰如和他坐在一桌,其他的侍卫分散开坐在周围的桌子。郭翰如给他倒了杯茶,问他昨夜睡得可好。疏长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却是不着痕迹地逡巡着,却没找到景牧的身影。会去哪儿呢……莫不是真的听了自己的话,回去了?疏长喻顿了顿,又想,怎么可能呢,这小子在这种实情上,什么时候听过话。直到吃完饭,疏长喻都心不在焉的。郭翰如隐约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是作为一个四十多岁仍徘徊在六品的小官,他实在不怎么会揣测上意,只得装没看出来,保持沉默。待疏长喻出来驿馆,要上马车,他又看见马车左侧空空荡荡的。那个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生怕被他看出来的那个缩手缩脚的小侍卫不见了。疏长喻顿时来了脾气,皱眉问郭翰如:“这个岗上的人呢?怎么不在?”郭翰如吓得一激灵——我哪儿知道这个祖宗上哪里去了呢!“这……这,不知道啊,疏大人……”他支支吾吾道。“卫队里少了个人,你都不知道?”疏长喻冷声斥责道。“那你随行而来,是来做什么的?”郭翰如哑口无言,片刻以后结巴道:“我……下官去问问,查查少了哪个……”查自然是查不到的。这位大爷的名字根本不在随从侍卫的名单里,而那马车左侧的岗位……按说也是空着的,不走人的。但这些,郭翰如自然是不敢跟这位爷说的,当然,虽然他不说,疏长喻也是知道的。他自是知道自己那通脾气是冲谁发的,这郭翰如不过是撞到了枪口上,做了回替死鬼罢了。疏长喻没再说话,踏上了马车,便将帘子放下了。他心道,走了才好,既省心,也不用自己担责任。再说,路上多跟这么一个人,不仅半点用处都无,反而总来招惹他。走了才好呢。便就这般,疏长喻又重新踏上了去直隶府的路。昨日夜里疏长喻半梦半醒地吹了风,到了这个时候,便喉头发痒,开始不住地咳嗽打喷嚏了。待到中午他下来吃饭时,已然没了什么精神,眼尾鼻头也是红的,看起来没精打采地,可怜极了。郭翰如直到这位大人身体不好,路上舟车劳顿,居然初夏里受了风寒。他又派人找了件披风给他裹上。但路上同行的不是兵士就是官员,谁都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无妨。”疏长喻将那披风慢条斯理地系上,道。“不过一点小病,不碍事的,切莫小题大做。”话刚说完,又打了个喷嚏。他神色不虞地喝了口热茶。“不必管我。”他补充道。郭翰如连忙应是。之后便又启程。疏长喻裹着披风坐在马车里。出了京城,官道便不那么好走了,颠颠簸簸,晃得他愈发头晕。他被这么晃着,便恍恍惚惚,迷糊着睡了过去。临睡前,心里还不无责备地想,景牧上哪儿去了呢?不声不响地跟来,又不声不响地走,也不知道同人说一声。就在这时,一支箭从横地里破空而出,直钉在马车的木板上。疏长喻登时便惊醒了,他一睁眼,便见眼前三寸处支棱着的锋利的箭。那箭头上银光闪闪,隐约泛着绿光,像是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