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望着老邓头悲痛表情下暗含的警告,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嗓子,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夺去了他的声音,半天发不了一声。作者有话要说:鼓掌,奥斯卡小金人应该颁给小老头呢。周围渐渐失控,闹的不可开交,回来的十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交代了事情的大部分经过。倒是统一口径,一字不提之前粮食分属的那场闹剧。都说唾沫星子能咽死人,大家道听途说里,流言蜚语四起,十张嘴百张嘴,传着传着,不知不觉便贴了油加了醋,加上老邓头的实锤,祥子就彻底沦落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人们看祥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仿佛他是毒瘤,避如蛇蝎。毕竟那回来的10几个人就是铁证,一个人可能还是误会,那几个人十几个就不得不让人不相信了。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出了这档子事,祥子的存在无疑就是个定时炸弹。做过一次的事情,谁都不知道他往后会不会故态复萌。就像和平年代,一个杀人犯出狱后,以后哪怕改过自新,但这层过去就是扒不掉的皮,人人都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现下当事人又态度激烈,在这些人的带动下,不说平息众怒,就是容下他都难。这个时候如若有人帮祥子说话,只怕也得被拉下水。祥子很怕,整个人都不住哆嗦,老邓头眼底警告让他本能的不敢忤逆,连一句习惯性的爸爸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老邓头把他当做了弃子,选择了自己明哲保身。可祥子无法怨也不敢怨,因为他更怕的是被抛弃。爸爸是他的全世界啊。祥子的识趣让老邓头态度软和了一点,他轻轻的抚摸着祥子的头,祥子的卑微不敢言取悦了他,连带着原本愤怒被坏了好事的心情都好了一点。很多时候,老邓头觉得自己其实不像是在养儿子,更像是在养条狗。他这条狗啊,不记仇不挑食,打一顿,给点肉沫星子,照样巴巴过来,尾巴摇的欢快。可惜,在乖,也只是条狗。于秋抵达时,关于祥子得处决问题已经到了尾声。“祥子,你走吧,你太让我失望了。”瘦小的老头说着说着便老泪众横,每吐出一个字,就像是被抽去了一分力气,整个人看起来竟是比起奄奄一息的祥子还要狼狈几分。王瑛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紧紧扒着祥子的肩膀,哭着让他把她的丈夫还回来。四周夹杂的怒骂和小孩的嚎哭,一步步的把祥子逼向了绝境。狼狈的男人低着头,眸中空洞的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任由辱骂。然而老邓头最终的一槌定音,却是触及了他最后的防线。“爸爸你别不要我我会乖乖的,我我很听话你别不要我好不好。”祥子吐了口嘴里的血沫,每呼吸一口都觉得疼痛。他好怕好怕,也好疼好疼,可再疼都比不上心里的疼。“爸爸你别走。”老邓头作势离开的样子让祥子慌了神,他拼了命的阻止,愣是凭着歇斯底里的劲儿,半趴过去,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老头的小腿。祥子伤的不轻,一时半会根本使不上力气,黑不溜秋的衣服在地上摩擦滚泥,挨打中,暴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勉强完整的也在顷刻间被磨破了皮。祥子想,他真的不贪心,他就只要爸爸;别人打他,他不哭,骂他,不回嘴。唯独一句轻飘飘的“你走吧”让祥子溃不成军。祥子其实一直没有长大,他仍旧是那个给了一个包子就能感动到死心塌地的人。就算为此失去了自我,却是他活着的最好的支撑。“爸爸”老邓头低头看着他,脸上情绪似纠结似挣扎,看着十分痛苦。他的嘴巴开开合合,嗫嚅了一会,难过的避开了脸。小老头闭着眼,忽然跪了下来。人们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老邓头年过花甲,平时在村里威望高,爱村爱民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家哪里敢受他的一跪。老人得这一跪,反而更加让人觉得辛酸。祥子就算不是老邓头亲生的,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他的这一跪,在旁人看来何尝不是在替祥子赎罪。可小辈错了就是错了,怎么能让长辈偿还,可怜老邓头爱子心切的同时,只会让人们更容不下祥子。老邓头像是不敢看祥子,捏着拳头,一字一句道:“祥子蠢钝,被猪油蒙了心,可他千百不好万般不好都是我邓建国的儿子,我替他向大家道歉。”“我不求你们原谅他,只求给他留条活路,算是用我这张老脸,求求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