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欢睡得懵懵的,梦累得还没歇过气来,又听到要学草书。出家人果然慈悲为怀,原来无一是个面冷心热的主,这么好骗。坐起身来,卫欢小施主望着桌上清淡的早斋饭,想起要是不去学草书赖在这里,估计连斋饭也吃不上。想着想着,不由地发出了老叟般深沉的叹息:“读书不觉已春深。”应云:???用过早膳,卫欢又坐着应云人肉软轿过去无一的院落。无一还是照常拿着本书册在那翻阅着,只不过这一次见到卫欢倒是将书册放下了。望着卫欢额上缠了丝布,本来这脸还没有半个巴掌大,这一裹还裹了半边脸。察觉到无一的眼神,卫欢一个小手忙捂住自己额头,丝毫不觉得这是掩耳盗铃之举,糯糯地就说道,“大师哥哥,唐欢过来找你学草书了。”唐欢无一也没计较,点点头便让应云端出了笔墨纸砚。“唐施主先前学的什么字体?写几个贫僧先看看。”说罢,无一自个拿起墨锭,慢慢地研起墨来。无一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块黑紫色墨锭莫名更显公子白袍翩翩,虽然他是个和尚。卫欢手小,羊毫笔拿不稳,再加上这桌椅和她这小个头着实不匹配,她就半站在椅子上,写得有些吃力。其实卫欢的行书写得还是不错的,风骨洒落,笔毫使转也很舒展流动,就是字有点散架无力。无一看了几眼,觉得自己到底是思虑不周,教草书也不在乎这一两天。便等卫欢将《论语》的前两句写完,开口问道,“唐施主现在可识得多少字?《论语》可学完了?《礼记》、《易经》、《春秋》可曾学过?”卫欢小身子一僵,前世早早流落在外,这一世也才开始没多久。两世为人,就仅有六岁前随着祖父,十三岁后跟着秀才的那点知识储备了。要拿这些考她,她估计不太行。“《礼记·效特性》有云: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无一声线微沉道,“唐施主不知道,无真你在寺堂也没学过吗?”无真听说卫欢醒了,此刻正扒拉着无一的院门往内瞅着。结果被师兄逮个正好。西山寺有专门的寺堂,除了教僧人佛偈,还教僧人礼仪琴棋书。授课的都是在西京也富有盛名的几位大师。无真此刻拧眉苦脸,每日下午的共修课,他确实是不太想去的。卫欢睫毛颤颤,这阵子看来可以顺便在寺里补补学问了。巡察止静的僧人没察觉,倒让无一大师先抓起了寺院清规。午斋过后,应云便过去寮房把卫欢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挪到了无一院落里的空厢房。其实卫欢除了那套跌破了的短襦襦裙,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卫欢自己不会怎么打理头发,无真便拿了顶小僧帽给她,头发一塞再一套。小僧帽戴得歪歪扭扭,但露出的脸却是精致小巧。因为无一说要重新做个矮点的平头案给她,再学练字。故而这两日卫欢便跟着无真一起去上寺里的共修课,再帮忙跑跑腿去殿内帮香客引路。逢人就自我介绍:唐欢,无一大师新收的俗家弟子。这下不止全寺僧人皆知,就连来上香祈福的香客们,都知道西山寺里有个无一大师,收了个可爱的俗家女弟子。一时间小卫欢风头无两,可谓是全寺里最亮眼的僧。无一对传言也不闻不管,每天就只和卫欢一起用斋饭,用完斋饭就走。“唐师侄,到时辰去上共修课了。”无真又唤道,自从有唐师侄一起上课,感觉授课的长老们都和煦了不少。卫欢再次老叟叹气,制造谣言巴着无一的恶果就是,辈分又莫名降了一截。本来就要抬头仰脖子看人,结果无一和无晦竟然是同辈的,现在连八岁的小沙弥都是她师叔了。不过无一可不认她,连法号都没给她取,众僧人就都唐师侄唐师侄地唤她。还未去到僧堂,无印倒是过来了,“无真师弟,唐师侄,方丈此刻在地藏殿,想见你们。”卫欢现在可是雄赳赳气昂昂。一边小小的胳膊搂在应云软轿的脖子上,匹配上无一大师身旁的高手,感觉自己更像西山寺里的寺僧了,“应哥哥,你们来寺里多久了?”睨了眼这两日嚣张的女娃娃,这两日额上淤青基本散去,不枉费那么大一坨药膏敷在上头,“我们来的时间比你的年龄还大。”“那大师哥哥平时吃不吃肉?喝不喝酒?”软萌的小姑娘突然一脸不怀好意地问出口,应云喉头一哽,打定主意不理这个小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