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球了?”白条端着水杯,随口问他。“嗯,”许愿把领口往外扯,一弓背,脱下汗湿的球服,拿手掌扇风,”怎么都快冬天了还这么热啊。你呢,冬泳去了?”其实是想问原曜去干什么了。白条点头,“嘿,过几天就游不了了。”那会儿天空还没完全暗下来,许愿站在讲台旁的饮水机边接水,落日最后一抹余晖映照在他身上,他笑着,出挑又打眼,一看就是最招人的那个。原曜想起圣经启示录里的大天使,宽大的雪白翅膀自蝴蝶骨破茧而出,能飞去任何地方,能包裹住世间万物。他羡慕许愿的阳光和自由,好像没有任何烦恼。只有从小在爱里长大的人才有这种气质,有无所畏惧的坦荡。晚自习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许愿扭过头,拍拍原曜的桌子,冲天花板指了指,原曜心领神会,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东楼楼顶天台走。他们前脚刚出教室门,后脚李淳就抓过舒京仪,班长不好了!舒京仪正站在教室门收上节课的作业呢,看李淳忧心忡忡的那样儿,笑起来,你放心吧他们才打不起来。“你看愿愿那怂样,充其量也就是叫得欢。”舒京仪给许愿批了一卦,摇头道,“可能是有事。”但李淳想不明白,他们能有什么事儿啊。许愿把原曜叫上天台,不是想打架,也不是想谈心,是想求他,能不能等会儿放学的时候帮他把书包先背回家?报酬是明天早上许愿去买两个人的早餐。“不用你买。”原曜眼神很冷,转身想要走,“还有别的事么?”他背脊打得挺直,肩膀宽厚,下午游完泳后的水干了又没完全干,校服料子薄薄的一层,紧趴在后背上。手是揣在校服兜里的,往下坠,一下就把腰身从背后勾勒出来了。许愿挪不开眼,又不能被原曜发现自己在看,只得一把拽住他,多问了句:“你算是答应了?”原曜轻描淡写道:“你多久回家?”问是这么问,但他也听出来了,许愿是想出去玩儿。“不会太晚,就说去玩一下,邱宁过生日。”邱宁是三班打小前锋的一男生,看来不是说的那位女生过生日。许愿眼睛大,脸小,笑起来眼尾和唇角一起往上扬,长相放在明星爱豆里就是有观众缘那一型的。他嘴巴硬,脾气硬,心却是最软的,也是最好说服的一个。也很好骗。俗话说三岁看到老,许愿也随他爸,原向阳说许愿好欺负不是没有缘由的。三班的几个人就拿一颗球和他打了半把个小时,好说歹说就把许愿给忽悠了。玩儿么,高三了,就放松一下,去坐坐,很快就回去。晚自习下课铃刚响,许愿人就不见了。邱宁领着三班那几个人挎着书包,在门口吊儿郎当地等着,连带着没背书包的许愿也变得吊儿郎当的。依照计划,许愿只需要把书包放在教学西楼已经走空的高一教室里,然后原曜绕开人群过去拿。有几个班是不锁门的,原曜知道。奔出校园,北门的街道灯红酒绿,豪车如浪潮。许愿似乎又变回了初中的那个许愿。初中那会儿他还处在叛逆期,不太懂事,天天变着法子气于岚贞和许卫东,气又气不到点儿上,他爸妈对他那些小把戏根本正眼都不瞟一下。许愿学了喝酒,学了打架斗殴,学了故意交白卷考吊车尾,学了和其他男生一起喜欢全年级最漂亮的女生,就是怎么也学不会抽烟,吸一口就被呛得眼泪直掉那种,还被同班的男生笑了小半个学期,说他不够爷们儿。许愿特别无语,说我要那么爷们儿干什么,能当饭吃?谁说抽烟就爷们儿了,不抽烟我还省钱呢。顾远航就是初中学的抽烟,他妈没从书包里翻到烟盒子,倒是从校裤裤兜里翻到了烟草渣子。想了想于岚贞暴怒的表情,许愿直打寒颤,才没那个胆子。邱宁和几个同学领着他,几个人一起把校服脱了,没进校门口的那家大夜店,而是过了马路,往学校对门的小巷子里走。巷子里的店特别多,有网吧,有足浴店,有烧烤店,还有开在负一楼的电动厅。许愿听说过这儿有家酒吧,但也没来过,任由邱宁拽着他的卫衣袖子,往电动厅走。越往里边儿走,许愿越发现里边儿大有乾坤,是一个不算大的小舞厅,也有喝酒的位置,其中有个很显眼的位置,摆着个插好蜡烛的生日蛋糕,旁边坐着好几个比较眼熟的面孔。这间酒吧看着很旧了,才翻修过不久,应该是千禧年间就已经开起来的电子游戏厅,近几年才改造成喝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