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民好与,柔质慈民曰惠,众多谥号解读都偏向宽和爱民,在当时并不算特别差的评价,对后世来说,刘盈算是给这个谥号染色的人。
天子驾崩,前少帝登基,不顶事儿,政令皆由吕雉所出,后世以此为高后元年。
吕雉执政期间,废三族罪、妖言令,免徭役,减赋税,鼓励生产,最重要的是,触摸到了“耕者有其田”这一理想境界。
《二年律令》中记载“未受田宅者,乡部以其为户先后次次编之”,没有土地的人,按立户先后顺序安排田产,当时将人分为六等各自分田,最低也有百亩。
虽说政令与实际实施不能完全一致,各等级之间也难免有差异,但这种授田制度打破了以往贵族、军功得土地的桎梏,第一次真正的让庶民接近“家家有田产”。
有田了,就要交税或交易,大汉刚建立的时候很穷,要啥啥没有,造钱都不够,刘邦下令削减造钱成本,又允许民间铸钱,免不了有人动手脚,把乱七八糟的金属加进去一起铸,反正外表看起来差不多,花的钱还更少。
这样的钱币流入市场,杂质很多,质量很轻,别人一看,靠,人家用那么点成本就能造钱,凭什么我还傻不愣登在这里用实打实的钱,我也想办法。
时间长了什么样的钱都有,劣币驱逐良币,搞得老百姓都不太敢用钱,吕雉对此就进行了经济尝试,首先发行了八铢钱,增加钱币的重量,让它更值钱也更值得信赖。
但这个钱太重了,不太好用,就比如你要买几分钱的葱,拿张一百的整票子,小菜摊也找不开,再加上后面朝廷要打仗,经济又紧张起来,就再次缩减铸币用度,改为五分钱。
与此同时,吕雉放宽了对商人的限制,早在惠帝时便搞了长安西市,让长安逐渐成为经济中心。
——现代人都知道,开发商要卖楼盘,有时候就会在这一带建大商圈,拉连锁品牌入驻,搞吃饭买衣服喝奶茶看电影一条龙,路过的都来这里玩,附近慢慢也就繁华起来。
我们不得不佩服其跨时代的经济眼光,无论是宽松商人,调控币制,还是试图建立政治经济中心地带,吕雉都表现出了无比伦比的智慧和魄力。
所谓纵容吕氏,其实也有约束,吕泽的长孙吕嘉为人骄纵,吕雉便废了他的王位,改立吕产为吕王。这件事到后面被翻出来说高后果然心狠手辣,连自家人都下得去手——说真的,有点太无语了,有些人是真能抬杠啊。
不过最应称道的,还是确立了一系列女性权益制度。
封女侯,这又被后头人骂了,就挺莫名其妙,刘邦给女人封侯你们不说啥,吕雉给女人封侯一下就应激了。说白了,这些人的认知是女人的权力与地位应当是男人“下放”于她们的,怎么能是另一个女人给的呢。
《二年律令》对因公死伤之人的爵位继承进行了规定,“毋子男以女,毋女以父,毋父以母”,没有儿子,便让女儿继承,其次是父亲、母亲。
虽然是有限制的因公死亡,正常死亡只给儿子,没有儿子便取消爵位,但女性第一次被系统化、规则化地纳入继承人体系中,已是极大的进步。
户主继承方面,“毋父母令寡,毋寡令女”,以儿子、父母、妻子、女儿规定了户主继承顺序,不过主张“财不出户”,寡妻和女儿如果出嫁,也会受到限制,归新夫家,但若再和离,依然恢复女户。
《史记》载吕雉临朝称制时期“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也写其与戚姬矛盾,写其分封吕氏,写诸吕之祸,但依然将她放在了记录帝王的“本纪”篇。
有人说是赞誉,有人说是暗讽其有取代刘氏之意,但女主不在乎,百姓也不在乎。
说到底,白马之盟不过是统治集团内部关于权力分配的斗争,谁王谁寇是他们自己的事,民众要的,不过是下对黄土,上有苍穹。】
“天幕到底妇人。”有人摇头。
“是极是极,女子就爱偏向女子说话。要我说吕氏这等人,哪怕有功也不必如此细谈,还不是手下人能干,朝堂站着的臣子,那也是高祖惠帝挑选的,诸公哪个不是男人。”
他们随口贬斥已成习惯,行至陌上却看见乡间地头无数百姓正默默拜颂。
家家有田产……他冷笑:“什么淫祀之举,什么‘耕者有其田’!这女人倒是用汉刘天下给自己收买名声,天幕狂言,他们就信了,当真无知,卑微庶民要那么多田产做什么!”
不知谁家的黄狗挣断了绳,极雀跃地奔来咬人。二人绕而走,推搡以避,双双被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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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安然绣着花。天幕现世以来父亲便斥那说话人放浪,居然使天下男子共闻其声,让母亲堵了姊妹们的耳朵。奈何效用不大,仍有断断续续声,长姐也常偷偷摘下耳堵来听。
“今日是说那牝鸡司晨的吕后呢。”她放下绣线。
奶母极羞人地摆摆手:“这等恶妇人有什么好听的?做再多也不应当,男人的事就让男人做,哪有女人管朝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