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真实的人心一定更残酷,杀人诛心不带血!”苏稚眨眨眼,一头乌发晃到左边又晃到右边,她似乎很喜欢和人唱反调。闻人椿不怒反笑。大抵是处久了,她对苏稚没了戒心,羡慕都嫌来不及。她也想要那般果敢又直率的个性,带些不经世事的幼稚,很多时候哪怕口无遮拦,都显得顺理成章、发自肺腑,绝无丝毫刺耳。“那你说桑武士的心是残酷还是柔软呢?”阶梯走到一般,闻人椿停下步伐,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闻人椿口中的桑武士是系岛为数不多的武者,刀枪剑戟,无所不能,能远攻,亦能贴身近搏。系岛男女老少都对他青眼相看,想着法儿地要与他沾亲带故,偏偏自小沉稳寡言的桑武士大胆放话,此生非苏稚不娶。然郎有情妾无意。苏稚恼他断了自己的姻缘,更恼他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时至今日,光是听到他的名字苏稚都能心生窝火。“不准你提他!”苏稚龇牙咧嘴,一脸嫌弃,“都说了几万遍我不喜欢他了,他还要缠着我,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我倒觉得桑武士保家卫国、英勇威武、丹心赤诚,是个良配!”“那你跟我换!”苏稚叉着腰,指着闻人椿身后的砖瓦房,“我上回隔着门缝偷偷瞄了一眼,你那恩人粉面书生、文质彬彬,倒是我见犹怜!说不准同我会有好姻缘呢!”苏稚一句妄言,竟传到了霍钰的耳里。许是他屋中太静,听什么都格外清晰。“方才那人是谁?”他今日胃口不佳,吃了三口粥、两片鱼,便摆摆手将碗推到了一边。闻人椿怕他身体撑不住,又舀了一小口送到他嘴边:“再吃一口。就一口。”霍钰的嘴角向下压了压。他从来没有说过,他讨厌闻人椿哄他的样子,这让他觉得自己窝囊,如同曾经他最看不上的那类吃软饭的废男子。“你若是想知道就吃下去。”闻人椿或许是被苏稚耳提面命太多回,不禁将语气削得利了去威吓他。倒是有用处的。霍钰直接侧头,迅速地将半碗粥滚进喉咙。“说!咳咳咳。”他喝得太冲,呛到了自己。闻人椿见状,立马收了那一点点可怜的架势,紧张兮兮地往他后背轻拍起来。霍钰不觉宽慰,只觉得胸口烦躁。他虽一只腿动不了,手上力气倒是养得比从前还好,抓着闻人椿的手直直地就将其甩开。“我让你说,你听到没!”他又发脾气。简直把不能走动省下的力气都放在了恼怒光火之上。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闻人椿并没有和他计较。她安安静静地从地上爬起,拍去裙摆灰尘,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知为何,她好像就是能明白他的苦衷。痛失母亲与恋人、被亲父抛下、遭兄长折辱,这一桩桩一件件好似雪花连绵不绝地落下。眼下蒙天怜见漂泊至系岛,却又只能日日缠绵床榻,对着一条不能治好的废腿打发时间。她有过一些相似的时刻,那日子近乎天翻地覆。故而闻人椿一直同自己说,二少爷没想着寻死已是为她解忧。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小椿的个性越来越明显了——同理心重、共情力强、总是感同身受。这种个性可能就是生在21世纪都很容易被欺负。至于二少爷嘛,他这一生算是被“母亲”绑架了。期待他把自己逼疯吧。恩人“她叫苏稚。”闻人椿在床沿边上站定,而后将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她想让霍钰明白,他并不是对这个崭新的生活一无所知的。只要他想,她就会帮他。倾尽全力。“这一片都是她府上的?”霍钰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定定地凝向闻人椿。墨黑眼眸因为思虑变得深不可测。闻人椿不知他的心思,老实点头。“那整个系岛是否也归她府上管?”“应当不是。系岛各家都有田产房产,虽有多有少,但无高低贵贱之分。他们平时各扫门前雪,有难时亦能同舟共济。”霍钰眼中突然有一小簇光灭了。“她府上是做什么营生的?”“农、牧、渔似乎皆有涉及。”“可同外头世界做过生意?”“有的。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外头的商贾寻上来,他们并不想为了敛财致富离开故土。”“眼界低浅,不思进取。”霍钰哼了一声。可闻人椿却以为乐天知命便是福分。若是有的选,她也想在系岛不争不抢、闲云野鹤地过一生。这一句,她不敢同霍钰讲。“那个叫苏稚的,可是家中独女?”蓦地,霍钰又问了一声。“是。”闻人椿答得有些迟疑,然而很快她就猜到了霍钰心中所想,脑海中顿时响起蜂鸣嗡嗡,“不过她同一位武士相处极好。”她下意识地想要浇灭霍钰的念头,捏造了一些事实,可她没想到方才她与苏稚的玩笑话尽数被霍钰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