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袁维安唤着站在未央宫门口的刘彻,“皇上若是今晚要在后阁休息,臣去吩咐……”刘彻摆摆手,他面如死灰,此时此刻,他一点儿也不想留在这宫里,好似这里有一种巨大的压迫,使他透不过气。
“袁维安,朕想出去走走,你跟着就行了,不必惊动其他人。”
平阳侯府中,平阳公主见刘彻夜晚到访,忙出来接驾,但见他脸色不好,便问:“皇上怎么晚上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刘彻与平阳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在这个宫里她可以算是他最亲的人了,刘彻走上前去抱住了平阳,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般要找姐姐倾诉。
平阳给刘彻置了酒席,他只是一杯一杯地直往腹中灌着,仿佛只有把自己喝醉了,才能忘记刚才在桂宫中发生的一切。平阳见刘彻心情不好,只顾自己喝着闷酒,她便叫出了府中的一众歌姬,给刘彻歌舞解闷。刘彻并没有心思看,两壶酒喝了下肚,他便有了醉意,眼前恍恍惚惚模糊了起来。
一个歌女走到了他的身边,拿起桌上的残酒,微微放到了他的唇边。刘彻偏过头去,只见那歌女云鬓微松,唇红齿白,眼波中流转着片片情意,她向着刘彻娇媚一笑。恍惚之间,他伸过手去,抚着她的脸,他将插在她发髻之上的鱼尾簪取了下来,如瀑的长发顿时披在了她的肩头。
“璇儿……”刘彻轻轻地唤着,将那歌女拥在了怀中。
他的意乱情迷,他的兵荒马乱,他将那歌女当成了青璇,一夜中,她只是反反复复听他问着:“璇儿,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天明的时候,刘彻瞧着身边的这个女子,他迷醉慌乱的一夜,让这女子得到了恩宠。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名叫卫子夫……”她小声地答着,怯怯生生。
他瞧着她娇羞的模样,她的眉眼像极了青璇,那一低头的妩媚,让他心神荡漾。
“卫子夫,今日……你就跟着朕回宫吧。”
平阳公主将刘彻和卫子夫送到了门口,她悄悄拉过子夫,说道:“子夫,如今你进了宫,可要好好伺候皇上,看样子他这几日心绪不佳,你多陪在他的身边。在宫里,哪个女人能抓住皇帝的心,才能有立足之地。”
卫子夫点了点头,跟随着皇上回到了宫中。
昨夜酒喝得太多,此时刘彻的头隐隐作痛,他正想回后阁中休息片刻,桂宫中的莺儿匆匆跑来求见,她禀道:“皇上,赵美人醒了。”刘彻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阵欢喜,正想随着莺儿过去瞧瞧,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喜悦之情随即消失了,他只是淡淡地说:“朕知道了,你小心服侍着。”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后阁中走去。
青璇幽幽醒转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少时日,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睁开双眼,却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她的额头上还敷着绞湿的手巾。
她轻声唤着:“莺儿……”
莺儿见她醒了也激动万分,抑制不住流出了欣喜的泪水。
“美人,你可算醒了,这几日可怕皇上急坏了,他日日都守在你的床边,就等着你醒过来。”
“皇上……”青璇喃喃说道,“是皇上救我回来的?”
莺儿点了点头,突然跪了下来:“美人,奴婢对不起你,那只埙是皇后命奴婢偷了去的,只是不曾料想,会将美人害成这样……”
青璇摇了摇头,她其实早就料到了,她低低说道:“莺儿,这怪不得你,若是你不照她的吩咐,恐怕皇后也不会放过你,更何况,她既然是想害我,即使没有你,她也一样能定我的罪……”她顿了一顿,问道:“皇上现在是在何处?”
莺儿忙说:“奴婢这就去请皇上来……”说着便跑了出去。
青璇的身上仍是隐隐作痛,虽然这几日她一直昏迷着,但恍恍惚惚间她仿佛是见到了皇上,他温暖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握着她的双手。
莺儿本以为刘彻听了青璇醒来的消息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跑去见她,可谁料他却是一副冷冷的态度,莺儿也不敢多问,回到桂宫中,只回说皇上正忙着政事,也许歇一歇会来看望美人的。
几日过去了,刘彻却始终没有到过桂宫,青璇的身子渐渐复原了,已经可以起身在宫中走走了。她的精神仍是不佳,遭受了这样一场劫难,又加上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终日也是郁郁寡欢,除了和莺儿说上几句话,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
这日外面的阳光明媚,莺儿便陪她到花园中去走走。看这时节,天气越来越冷,再过几日怕是快要下雪了。园中的花草早已不是欣欣向荣的景象,花儿谢落,草儿枯萎,那荷塘中的残叶留在河面上,一眼望去,一片破败,令人忍不住凄然。
她怔怔站在荷塘边发呆,她早就知道繁华过后必有衰败,世上没有什么美景是能够留得住一世一生的。
“美人,是皇上……”身边的莺儿轻轻地对她说着,她向石桥边望去,只见刘彻正与一名美貌的宫女从石桥上走过,他拉着她的手,两人似乎正在亲密地谈着什么,他还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他只顾望着身边的宫女,却没注意在石桥这边荷塘边的青璇。
莺儿朝青璇低声说道:“美人,奴婢听说这宫女是皇上从平阳侯府中带来的,好像叫什么……叫什么子夫的……”
青璇轻轻“哦”了一声,淡淡地说:“莺儿,这里风大,还是扶我回去吧。”
她心里并不怨他,他是皇上,本来就拥有着天下的女子,她不过是他一时新鲜兴起宠爱过的一个美人罢了,如今他有了新的女人,又怎会再想起她呢?或许,这样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