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之这才颔首,扬声令明月端些糕点和茶水过来,沉吟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道:“少奶奶喜欢甜的。”
谢晚春对于这种小贴心十分受用,一只手拿着那几本书,一只手搂住了王恒之的胳膊,眉眼之间皆是盈盈的笑意:“还是相公贴心。”她全然不知王恒之忍得有多辛苦,还说话的时候,还往他的怀里凑近了些。
王恒之此时倒也有些暗恨自己素日里的定力,只得深吸了口气,面色不动的牵着谢晚春坐下,让她先翻一翻书。
明月素来机灵,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又端了沏好的热茶与几碟糕点过来。王恒之口味偏淡,倒是不太喜欢那些甜腻的东西,可既然连王恒之本人都已经吩咐了要将就着谢晚春的口味,明月索性便端了一整个食盒的甜食来。
眼见着那一样样的点心从食盒子里端出来,谢晚春倒是看得颇为眼馋:一碟鸽子玻璃糕;一碟栗子糕;一碟杏仁豆腐;一碟奶油菠萝冻;四小样蜜饯,分别是:蜜饯银杏、蜜饯樱桃、蜜饯瓜条、蜜饯金枣,冷热都备齐了,热的冒着热气,冷的则是冒着森森的冷气儿。
尤其是其中的杏仁豆腐与奶油菠萝冻,做的极精致,玲珑剔透,都是刚刚从冷藏的地方。奶油菠萝冻掺了橙黄色的菠萝果肉和果汁,冻成各种花样,呈明艳的鹅黄色,清甜的气味十分浓郁,入口极化,又嫩又滑。杏仁豆腐则是亦甜杏仁磨浆液后冷冻出来的,上头洒了山楂糕的粉末与蜜桂花,质地柔软细腻,香气淡淡,入口时亦是甜蜜至极。
叫明月下去后,谢晚春先是吃了几勺子的杏仁豆腐,想了想,不知怎的忽然想着要逗一逗王恒之,于是便又舀了一口递到王恒之的嘴边,一双明眸瞧着他,唇角微微扬起,似有几分调笑之意,对他道:“来,尝尝这个”
因为王恒之甚少吃这些甜腻的东西,故而明月也不过是备了一支勺子。也就是说,那勺子是谢晚春用过的。
王恒之乌黑的眸子深深的看了谢晚春一眼,里头闪过些什么,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低了头吃了勺子上的杏仁豆腐。
他低头的时候,乌黑的眉睫垂落下来,又长又卷,显得秀致至极。那眉睫轻轻的颤了颤,叫谢晚春看得也心痒痒的。不过,谢晚春倒是不知他这会儿居然如此“听话”起来,原还准备的那些调戏人的话反倒是都说不出口了,只好暗暗抱怨了几句王恒之不安套路走,嘟嘴把半碟子的杏仁豆腐都给吃了。
她还要吃,一直默不出声的王恒之却伸出手拦了一拦,温声劝道:“有些凉,别吃太多了。”
谢晚春知他说得对,不太高兴的瞪了人一眼,这才搁下勺子,捏了一颗蜜饯樱桃丢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果是十分甜蜜。她含着蜜饯樱桃,又端着茶盏起来喝了口热茶,此时茶水已是稍稍散了些温度,虽仍旧有些烫,但还是能够入口的,口中的甜味被茶汤的淡淡清苦冲淡了,竟有几分清甜。
谢晚春这才舒服了些,一手端着茶盏一手翻开搁在膝头的那几本书。
王恒之本也是端着茶,一边茗茶一边瞧她翻书。眼见着谢晚春要翻开那本小册子,王恒之忽而想起一事,心口一跳,再忍不住,连忙半直起身,伸手拦住了:“等等,先别看这个”
谢晚春正翻开了册子硬质封皮,只来得及看见里头似是画了人像,还未等她认真去看,忽而就被王恒之的手臂一拦。她不由得吃了一惊,拿着书册的手自是没事,可另一只端着茶盏的手却是因为突然受了一惊,跟着一歪。
滚烫的茶水立刻就从她手上倒了下来,谢晚春被烫的缩了缩手,那半碗茶水全都给倒了下来,端着茶盏的手被烫的通红,茶水大多顺流皆是浇在了书册子和谢晚春的大腿上,还有大半的茶水飞溅到了她的胸口处,烫的她叫了一声,立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那茶盏从她手上被摔了下去,滚到地毯上,一下子碎了个干净。至于那些游记则是湿了一小半,一股脑的从谢晚春的膝上滑了下来。
无论是谢池春还是王恒之,此时都顾不上去管那个茶盏和游记。
王恒之见谢晚春一身衣衫湿了大半,胸口与腿部的布料更是湿的贴着身,好在这几日天凉,衣衫都有些厚,应不会烫的太厉害。可即便如此,王恒之也依旧看得心惊胆跳,顾不得什么,连忙把人抱起到书房隔间歇息用的小榻子上,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催她道:“衣服都湿了,先脱下了吧,看看哪儿烫到了,我叫人去拿败毒消肿的药来给你抹。再替你拿件衣衫来换。”说罢,竟也不假人手,亲自出了门去拿东西。
谢晚春便坐在榻上,想着这回的无妄之灾,很是憋了口气,狠狠的瞪了王恒之的背影一眼:要不是这人忽然发了神经,她又哪里会被烫到?这般一想,倒也有些好奇那册子里写了什么,王恒之竟是害怕她会瞧见。
谢晚春心里头的念头转了又转,最后只得郁闷的长叹了口气,抱着被子裹住身子,先把自己的衣衫慢慢都脱了下来,仔细的瞧了瞧。按理来说,那茶水虽是烫了些但有衣服挡着倒也还算好,只可惜谢晚春身娇肉贵,很禁不住烫,便红了一大片。
胸口那处倒还好,只是烫的红了起来。可惜两腿那一大片却是红得厉害,碰一碰都有些疼。
谢晚春越看越是生气,兼之颇有些疼,现下当真是恨不能也浇王恒之一盏热茶。她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忽而又想起这是王恒之往日里休憩时躺着的榻子,又觉得手上抱着的软被竟是有些烫手。谢晚春犹豫了一下子,悄悄垂头埋入抱住的乱被子里头,轻轻的嗅了嗅,真是闻到了一点儿淡淡的香味,有点像墨香,又有点像檀香,仿佛又带了点兰桂之香,很轻很淡,就像是王恒之身上的一般。
这香味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犹如极薄的轻纱在她鼻尖擦过,又仿佛是一根小穗子掠过她的心尖,叫谢晚春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起来。
谢晚春埋着头想了一会儿心事,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方才凛了神,端出气恼的模样瞪着拿着药膏与衣物匆匆赶来的王恒之,以此表示自己的愤愤之情。
王恒之低下头,见她独自一人抱着被子坐在自己的床榻上,乌发如云,还露着一点儿圆润光洁的香肩,脸色虽是气鼓鼓的,可瞪着他的双眼却是明亮而澄澈,就像是一盏灯,一下子把暗夜都照亮了。
王恒之瞧着她,一颗懊悔且担忧的心不知怎的软了下来,面上也渐渐恢复了往日里的沉静,又隐约生出点旁的、更香艳的向往来。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往里压了压,难得压低声音,极软极轻的问道:“哪里烫着了?烫的厉害吗?”
“胸口和腿上都烫到了,我都快痛死了!”谢晚春自然不知道王恒之那点儿想法,抱着被子瞪着人生了一会儿气,很快便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的使唤起人,“快过来,替我擦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