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春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我脑子里就这么一首牡丹诗,再写便写不出来了。再说了,这也算不得什么好诗。”
安乐公主笑睨了她一眼,重又端起酒杯喝起酒,八面玲珑的与其他人说笑起来。她如今算得上是宗室里最得意的人,自然是人人逢迎,极是得意。
而上面的皇帝和容贵妃则是拿着那一张张的牡丹诗,慢悠悠的看了起来。这个时候,好书法自然是占了优势,扫一眼便能从一大堆得诗里面脱颖而出。
皇帝看惯了折子,看起这些牡丹诗来自然速度极快,一篇篇的扫过去,很快便拿起来其中一张来,面上含笑的和容贵妃说道:
“还是这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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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拿在手上的那张正是谢晚春所写的那一首,几行簪花小楷写得极其秀致,观之心悦。
容贵妃听到这话连忙扭过头,凑到皇帝边上小声道:“妾倒是觉得,另外几首更出众些。”哪里都有后门和内定的,似容贵妃这般的早早就替容家几个姐妹预定好了。
之前,容贵妃被镇国长公主压着,外头瞧着风光,内里却是憋屈又气闷,就连容家都因此被打压了许久。容家虽说是世家但也不过是三等的小世家,家中姐妹的婚事也因此很是艰难。容贵妃此回终于重又得了内宫大权,故而一口气便把容家几个姐妹全都请来了,打算假公济私一回,把这回牡丹诗的魁首颁给自家姐妹,好让容家也扬眉吐气一番。
故而,见着皇帝瞧上其他的,容贵妃不免蹙了蹙眉,委婉的把自家姐妹的那几首牡丹诗递过去,轻之又轻的道:“陛下且瞧瞧这几首?”她最是知道皇帝的脾气,说着这话的时候语声软了软,柔顺的垂下眼,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皇帝接了那几张纸看了眼,瞥了瞥上头的名姓,立刻就明白了容贵妃的心思。只是,见着容贵妃这般忐忑模样,想起昔日她和容家因为镇国长公主而吃的暗亏,皇帝也不免叹了口气,缓和了声调:“这几首也都很好,”他心一软,索性便随手抓了一张来,随口道,“就这张吧。”
容贵妃偷偷瞧了眼,皇帝拿的是她家六妹的。她不易察觉的扬了扬唇角,抬起眼的时候眼眶却红了,含泪带怯的模样好似染露梨花,格外惹人怜爱。
皇帝很是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抬手把那首选出的牡丹诗交给边上的太监林忠令他去颁布结果,这才和容贵妃道:“朕在这里你们难免放不开。正好,朕还有事要去处理一二,接下来,便由你带几位夫人小姐一同游园吧。”
容贵妃连忙乖顺的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起身恭送皇帝离开。
下头的谢晚春亦是不得不随大流的起身送驾,垂了眼,心中思绪一掠而过:有容贵妃那个蠢女人在,她的牡丹诗写得好不好总归是不可能被选上的,她之所以要写那么一首好诗,不过是要引起皇帝的注意,提醒他还有个小堂妹罢了。
接下来的游园就更是无趣了,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容贵妃得意的笑声,谢晚春虽是故意落在后头,可也忍得好生辛苦,好不容易才等来皇帝身边的宦官果然来寻人。
看了来人的脸和令牌,谢晚春便暗暗的和身侧的琼枝和碧珠打了个招呼,独自跟着那个宦官去了,路上的时候还特意酝酿了一下情绪。
待入了殿,果是见着皇帝端坐在暖阁临窗的沉香木榻上,背后靠着明黄色绣龙纹的枕头,身上那件明黄色的便服还未换下,面色依旧苍白,眉睫颜色如墨,他一开口便免了谢晚春的礼,很是温和的道:“都是一家子人,哪里用得着这般多礼。”
谢晚春一丝不苟的行了礼,小心道:“礼不可废。”
皇帝面上神色很是柔和,叫谢晚春坐到自己跟前来,轻声与她说话,“看你今日神色,倒是比以前好多了,叫我放心不少。若是病了,你也不必强撑,尽管叫太医去瞧,吃些药多休息,身子才是要紧的。”
谢晚春路上酝酿的情绪总算有了出口,刚刚坐下便掉起了眼泪:“是我,是我不好,倒是叫皇兄也替我担心了”
皇帝最是受不得女人的眼泪,瞧着这模样不禁对堂妹又多了几分怜惜,握了她的手,微微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的就哭起来了?”
谢晚春其实也没多少眼泪,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好似不太好意思:“皇兄瞧着也瘦多了,必是去岁的病里受了苦,我看着难受”顿了顿,又扭扭捏捏的道,“而且,我今日瞧着那个领舞的,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萧姐姐。”
“萧姐姐”三个字一出口,皇帝的面色就微微变了变,眉眼垂下,显得有些难看。
谢晚春小心翼翼的握住了皇帝的手,似是有些歉疚,低低的道:“皇兄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的。”她似乎竭力鼓起勇气,抚慰一般的道,“容贵妃人也很好”
“容氏哪里及得上她!”皇帝断然打断了谢晚春的话,勉强对着谢晚春一笑,语声不自觉的低了下去,怅然道,“倒是难为你,竟还记得你萧姐姐。”
谢晚春想: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初谢池春把萧淑妃赐死的时候,皇帝要死要活,差点要跟她拼命。弄得她后来对着容贵妃都有些束手束脚。
不过,谢晚春现在却还是摆出一副小白花娇娇弱弱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很是违心的感叹道:“怎么会不记得?萧姐姐那么好的人,待谁都好。”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起心上人了。只是,适才开宴的时候见到一个酷似心上人的女子,如今又听到颇为亲密的小堂妹再次提及,心中又是酸楚又温软,好似泡在泪水里一般的难受。他不由自主的跟着点点头,目光微微飘远,轻轻的接了一句:“是啊,她素来心慈,就是对着宫人也是极好的”
谢晚春陪着皇帝感慨了一下他早逝的爱妃,擦了好一会儿的眼角,虽然眼泪没有几颗,却也很是敬业的把眼角给擦红了。
皇帝越说便越是觉得容贵妃这个替代品很不合格,不仅待下不慈还爱耍小脾气,一颗心还偏着娘家不像是他心里的白月光,貌美心慈,无欲无求。死人永远都是完美无缺的,皇帝这般想了一遭,平白就对容氏添了好些不满,忍不住便又想起那个酷似萧氏的舞女。
谢晚春本就瞧着皇帝和容贵妃那副“柔情蜜意”的模样不高兴,尤其是容贵妃那得意模样格外叫人气恼,顺便就上了点眼药。等萧家安排的那个舞女入了宫,怕又有一场乱子,少不得又能看好些笑话。
皇帝倒是不知谢晚春的那点怀心思,只是惦记上了那个酷似萧氏的舞女,心中痒痒的,想着等会儿就叫人去把那个舞女叫过来,今日能够得见这般酷似萧氏之人,也许也是缘分使然呢。
谢晚春瞥了几眼便知他心思,想着要说的都已经说完,索性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不太好意思的低了头:“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好再打搅皇兄休息了,便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