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檀中玉很过意不去,“怪我,你才回来,一路辛苦了,我还拉着你说了这么半天。画廊的事也不急在一两天,需要我帮忙随时打电话。”鹤来说道,“帮我问舅舅、舅妈好。”这便算是下了逐客令。檀中玉笑着点了点头。弟弟长大了,不让自己做电灯泡了。送走兄长,宁峥嵘伸个懒腰说,“我去洗个澡。”他时常在鹤来这里过夜,衣物一应俱全。在浴室里脱得光溜溜,又跑出来,从旅行箱里翻出一只盒子,递给鹤来,“送你的。”鹤来赶紧把视线移开,说,“不用这么急。”心想,这也未免太……宁峥嵘光着脚啪嗒啪嗒跑回浴室,把门关上,隔着门跟他喊话,“我是想让你早点欣赏,早点开心!”他每次远道而归,都会给鹤来带礼物。虽不像小时候那样幼稚地填满鹤来的房子,但每次都代表了他真挚的心意。礼盒中是一方即墨侯,乃是出自即墨田横岛附近深海中所得的砚石,莹润的乌色中透着深邃的海蓝色光泽,有如墨玉。鹤来伸指在砚台底部轻轻一弹,澈如金声回响,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古物臻品。其父鹤章是书法大家,浸淫多年,平时颇爱收藏笔砚,家里有不少宝贝,鹤来自幼得父亲指点,眼界自也不凡。他五岁始习字,用的是父亲给的端州紫石砚,小时候不懂,只觉得比外面店里的好看,后来才知道是多稀罕的名件。宁峥嵘冲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满意地看鹤来坐在沙发上认真欣赏自己的礼物,“喜欢吗?”鹤来道,“太贵重了,怎么在德国买到?”“只要有心,什么都能淘到。”宁峥嵘说罢,在心中补充,还要有钱。唉,得认真挣钱了,古玩这圈子真不是好混的,太烧钱了,什么名牌限量,跑车名表,与之相比都是大白菜。人大概就是这样矛盾:鹤仙越是一无所求,就越想把最好的给他。当然,要是哪天鹤仙能主动提出想要什么东西,自己一定会高兴得飞起来。次元壁突破筹备数月,宁峥嵘的小画廊初具雏形。选址、装修,都由他拍板,离鹤来住处不远,交通方便。按宁峥嵘的意思,鹤来虽然不用管生意上的事,但是偶尔也需要露个脸。对于自己的知名度,宁峥嵘也是毫不犹豫地加以利用。他平素在社交平台上一直岁月静好,除了魔术活动宣传,就是美食打卡,连营业自拍都很少——很符合年轻大神那种阳光向上、又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他的粉丝群体自称“绒球”,性别比大致是五五开,叫“嵘哥”的可能是男粉,叫“嵘宝”的未必是女粉,叫“老公”的有男粉也有女粉,总之相互间维持着微妙的和谐。由于他的推特和s账号只用来给友人点赞互动,几乎不更新状态,以至于国外粉丝纷纷注册微博来关注他,并在本土粉的热情科普下迅速接受了上述设定,在转评里一口一个“ogong”。这天,宁峥嵘破天荒发了一张自拍照:他身穿一件“今天也要加油鸭”的黄底白字t恤,在一间尘土飞扬、堆满建筑材料的房屋前比了个剪刀手。绒球们激动坏了,毕竟宁峥嵘以往很注重隐私,大家几乎没见过日常生活中的他是什么样。于是先猛夸自拍好评,再夸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几轮彩虹屁后,才静下心来仔细研究照片,猜他在哪里,做什么。先猜是准备新魔术吗?宁峥嵘上次公开露面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以他对魔术的执着程度,大家都猜他是不是去什么深山老林闭关修炼去了。资深一点的大绒球去他团队其他人的账号视察一圈回来,迅速推翻了这个猜测。人都在世界各地享受度假呢,有去看极光的,有在亚马逊丛林里裸奔的,还有个别工作狂天天念叨“老板不在的第n天,想他”。又有人猜,是不是工作室搬家了?但宁峥嵘在国内的“老巢”地址也不是秘密,搬没搬家,有心人路过看一眼就知道。每过几天,宁峥嵘就会晒新自拍,背景永远是那个正在装修的屋子,偶尔会让大家选哪个涂料好看,或是哪种灯罩造型更复古之类。一来二去,大伙不由自主上起心来,甚至还有专业人士在微博上积极献言献策。绒球们自我调侃,本来是“云看戏”,现在是“云监工”,时刻关注嵘宝的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时间一长,大伙渐渐看出端倪:这是一间传统中式的屋子,但又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又有妙想天开的球妹猜测,是不是宁峥嵘买下了什么老园子,修缮好以后租给剧组拍民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