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不舒服了。”
“不是,”美心吸气,“那个小老妹,就是刚才我帮的那个。”
“她怎么了?”
“那五个都是她女儿。”美心绝望地。
常胜安慰:“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么。”
“菩萨保佑。”美心说,“你说我这一胎会不会……”欲言又止。常胜连着呸呸呸了三声,“别说破嘴话。”
“胡瞎子说我这胎是女孩。”
“你又去找他算了。”
“没找,路上遇到,他说的。”
“上一胎他还说是男的呢,”常胜不屑,“他说的话总是反的,现在是新社会,他那一套不灵了,他都快吃不上饭了。甭管男孩女孩,反正他是无儿无女,他的话你也信。”
“要还是女的……怎么办?”
“不会的。”常胜拉了美心袖口一下。他独有的温柔。
“今天很幸福。”美心忽然说。
“幸福?”
“雷锋同志说为人民服务就是最大的幸福。”美心强调。
“那倒是。”常胜耸耸肩,他的蓝裤子上有个洞,风吹进去,鼓鼓囊囊的。
淮滨饭店后院,秋芳捏着鼻子,想临阵脱逃。
“秋芳,我们得上,为人民服务。”家丽说。
“我有点……受不了那个臭味……”秋芳比家丽年纪还大点。
“讨论课上不是说过,我们要向时传祥伯伯学习,不怕苦不怕累,脏活累活抢着干。”家丽做秋芳的思想工作。秋芳为难,想了想,点点头。几个男生斜刺里蹿过来,伸手拦阻,为首的是汤为民,“掏粪的活我们包了,二位请去别的地方为人民服务吧。”
“什么叫你们包了,我们先来的。”家丽嚷嚷。
汤为民道:“就来两个光人,你们就想掏粪了?掏粪是要工具的,你们有准备吗?没有准备是不能完成这个工作的。”说着,汤为民瞅了瞅小伙伴们拿着的掏粪勺掏粪竿。家丽还要理论,秋芳拉她到一边,小声说让给他们吧,我们干别的,好事多呢,能做着。家丽没办法,朝男生们哼了一声。跟着秋芳走了。
她们想扶老奶奶过马路,像雷锋同志那样。
可在最宽的淮滨路路口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需要帮助的老奶奶。家丽一腔热情无处释放,十分着急,“怎么没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呐,老奶奶哪去了。”
秋芳举一反三,“没有老奶奶,有没有老爷爷需要帮助?”
家丽扶着路边刚栽种的梧桐树冥思,“老爷爷,倒不是没有,北头有个瞎子胡爷爷。”秋芳说是有这个人。两个人正准备往北头去。汤为民赶上来。“走,一起做好事去。”
家丽奇怪,“你不是去给淮滨饭店掏粪去了么。”
为民随口说:“可惜粪太少,一会就掏完了。我还想继续为人民服务。”家丽横眉:“你服你的务,我们服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秋芳拉了家丽一下,依旧小声:“还是要团结同学。”
为民听到了,“对对,团结,团结!”
家丽不再理论,跟秋芳走在前头,为民跟在后头。
到北头第七巷,往里走,拐弯头第一家,门半掩着。胡瞎子只有半间房,一辈子给人算命,却破不了老境的颓唐。
家丽等三个人推门进去。为民喊了一声爷爷。
胡瞎子躺在床上,面靠墙,一动不动。
“胡爷爷。”家丽喊。还是不动。
秋芳警觉,瞪大眼睛,捂住嘴巴。
“不会是……”秋芳不肯说出那个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