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很快回消息过来,就像一直捧着手机等他的消息似的,“真的平安吗?但我放不了心,至少让我听听你的声音。”顾惜文不愿说话,他现在情绪实在太过低落,声音一定暗哑难听。他回,“是真的,小傻子。”那边依旧回的很快。“那好吧,但是不论如何,别忘了我爱你。”这是江澜第一次以这么认真地语气对他说爱你。他呆怔了许久,突然觉得心口处一阵酥软。他捂着胸口缓缓仰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房间里的暖黄色灯光是那么耀眼,就如同太阳的万丈光芒普照着他,他被照得不敢睁眼,只能用并拢的手指挡住。可光却还是从指缝间跳跃进来。耀眼的他想哭。117顾惜文向来行事果决不拖沓,就如他当时决定爱江蔚许多年,也如他现在决定向江蔚起诉离婚。第二天甫一起床,顾惜文就穿戴整齐地去了律师事务所。见了律师以后,他才发现他们离婚的程序竟如此简单。他们没有孩子的抚养权要争夺,就连共同财产都没有。当初两人结婚的时候,房子虽然是他挑选的,但却是江蔚全款购买,他当时算是拎包入住,现在只需拎包离开就够了。别的什么都不用清算,只需一纸证明,就能垄断他们的关系。顾惜文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当名字里的最后一个撇写出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就如同被卸了枷锁的飞鸟。一看到蓝天,就能飞到极高远的地方。118顾惜文本来片刻都不想耽误,从事务所离开以后,就想去江蔚家中拿走个人物品,顺便将钥匙还回去。不想,才刚刚走到车前,江蔚就打来了电话。他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江蔚”二字,只觉得心头一片涩然。迟疑了许久,才接起了电话。那边的声音也是干涩,就如同被醇厚的苦茶浸染了许久。“惜文,我打来电话,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我爸妈从国外回来了,要在这边待上几天,今天晚上我和江澜会在外面为他们接风……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所以我想请你今天也出席。”江蔚每说一句话都会停上许久,就好像这些话很难令他开口似的。不过想来也是,他久居上位,向来只有对别人发号施令的份,何曾有过他伏低做小的时候?顾惜文深吸了两口气,才答道,“但是我……我们已经……”可话还未说完,便被江蔚先发制人,“我知道,昨天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你昨天说的话,你都还记得吧,你说,不管江家有什么场合需要你出席,你、都、会、帮、忙,对吗,惜文,我可不知道你还会出尔反尔。”119当晚,顾惜文进到包房的时候,除了江澜,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顾惜文最后还是决定赴约,不只是因为他与江蔚的口头协定,更是因为江家父母看着他长大,对他关爱颇多,两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帮忙接风洗尘。江父名叫江西樵,江老爷子所有的儿女里,他是最有情怀的一个,少时最大的爱好是写诗,最大的梦想是周游世界。十七岁那年,他在学校的读诗会认识了小他一岁的叶莺。两个人志同道合,成了一对神仙眷侣。江蔚在公司站稳脚跟以后,江父就卸去了身上的重担,带着老婆环球旅行去了。每天做的事除了摄影就是对诗,偶尔把摄影作品配着诗文发在朋友圈里,顾惜文特别关注着,每篇都要给他们点赞。顾惜文也心怀憧憬,等他老了,一定也要找个一心人,过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江母两年前厌倦了“东奔西跑”的生活,于是他们便在夏威夷暂居。因此现在,两人的穿着都有一些夏威夷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闲散的生活特别养人,他们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特别是江母,明明已经是年近六十的人,鬓边却不见一点白发,红润的脸色和颈上的珍珠项链相得益彰,唇边恬淡的笑容就和少女无异。顾惜文进门时,甫一看到江蔚,还觉得有些尴尬。但看到许久不见的两位长辈,就顿时将那些异样情绪抛到脑后,像儿时一样与他们撒娇。江蔚始终笑得无懈可击,哪怕是看向顾惜文时,面上的神情也不见一点松动。就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就如同一个天生的影帝。120见母亲握着顾惜文的手,嘘寒问暖地说了许久的话,江蔚才开口说道,“好了,妈妈,惜文才刚到,让他休息一会儿,以后说话的机会还多着呢。”江蔚的语气是恰到好处的亲昵,和极尽的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