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列人齐齐下跪:“见过上官大人。”声音洪亮,回荡在耳边,有些熟悉的脸庞似是在哪见过,又无法想起任何。
她甚至能从一些人脸上看到喜悦,不明显的笑意像是老友见面。
这些人莫非也和自己过去有什么关联吗?
天和院的前身是倾和府,一庭一院一园布局,当年的“倾和郡主”魏清遥自研机关术,把一座普通的三进园的府邸,做成精密的机关网,若是外人闯入,不慎便会掉落陷阱。
如今一庭是开堂审案之地,二院是明堂,见客办理公务之用,三园便是厢房,与庭院用石桥隔开。
阑珊带着上官世青走到明堂,其他人都留驻门口,绕过前厅,后屋站着一人。他一袭浅蓝长衫,衣袂飘然,束发在顶,青色发带拖至后肩,手持一把折扇,唇上与下颚却长着丝丝短须,却也难掩俊秀面容。
此人怎么如此面熟,上官世青见那眼神,恍然想起:“你是宫中那位?”眼前这人不是男子,而是在宫内邂逅的那位女子。
魏清遥眉眼微扬:“你记得我?”
“记得,敢问尊姓大名。”
听到这话,她低眉苦笑,何曾亲密的二人,现今竟要如同陌生人那般,重新道来姓名。
如果注定经历一场轮回,那便当回到初见吧。
“尧倾。”
阑珊适时开口:“皇上怕你对帝京人事地方不熟,不利于查案行事,特地让尧大人助你。”
“我出生帝京,有些故交朋友,走访查案难免会相遇,皇上不想此案扩大,故而由此打扮,以后每日我未时来府,酉时回宫复命。”
在上官世青看来,这个尧倾看似协助自己,不过就是皇宫安插过来的眼线,监视自己罢了。她心如明镜,可面上也只能谢皇恩。
“今日时候不早,尧大人与我回宫还是?”阑珊知她身份,因此不能以官阶压人,要谦卑有礼,亦不能过于明显。
“你先回去。”
“好。”
阑珊是当朝第一红人,这个随官对她说话毫不客气。上官世青不禁感到奇怪,或许这位尧大人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
女帝登基后,男女平权,贺朝整肃朝纲,不少女子入仕。所以,这位尧大人或许是什么高官或者重臣之女。
厢房园为四合院,前后连堂,宅间花园,风景簇拥。卧房共有三间,前院是上厢房,也就是曾经倾和郡主的闺房,左院为东厢,右院是西厢,为客房。
此后,上官世青将在此居住查案,她正想择东厢而住,却听得尧倾说:“你住上厢房。”
她转头,尧倾作了个请的手势:“上厢房间宽绰,家具用物皆上品,适合上官大人,我带你过去。”
按照官阶,此人应该大于自己,上官世青人生地不熟,不好说什么,只好从命。
“好,听尧大人吩咐。”
尧倾的打扮看似低调朴素,像名文弱书生,可仔细看去便能感觉她气宇轩昂,开不开口都难掩那慑人的气场。她代表圣旨行事,想隐藏身份特别粘了假胡须也合情合理。
穿过石桥,渡过清溪,绕过清门洞,便是后花园,园内枫火连篇,落黄的秋叶,摇摇欲坠而下,美不胜收,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直通上厢房。
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千丝百绕在脑海,拉扯着上官世青每根神经。等完全走到厢房前,敞开的门内一眼可见那些摆放整齐的桌椅、屏风,她的心忽然像被鞭挞般狠狠抽打着。
“上官大人觉得这间房如何?”已踏进屋内的尧倾投来略有深意的目光,上官世青望着她幽深的目光,像被什么牵着脚步,不由自主地上前。
不知是梦里来过,还是与记忆有关,自从入帝京以来,从未像此时这般情难自抑过,整个人像失控似的,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从她视线落在床榻那一刻,两个交织的身子,绕过眼前,在脑海重复闪现着。
她握拳忍不住敲打额头,胸口开始此起彼伏地波动,像练功走火入魔,真气乱窜。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上官世青双目紧闭,揪住胸口衣领,身子战战兢兢地后退,扶住了桌椅,踉跄坐了下来,待她睁眼,额前渗出了汗,却再也想不起任何,就像做了一场被遗忘的梦,醒来什么都没有。
尧倾双目柔情,神情见她反应而动。忽而又听见上官世青猛烈咳嗽起来,像是顽疾复发,又似是内伤发作,她担心地就要上前,可想到身份和当下处境,按耐住了自己,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上官大人没事吧?”
上官世青摇头,努力控制咳声,想要压住喉咙那抹腥甜。不知从何时开始,孱弱的身子就开始禁不住回忆的攻击,也经不起风凛寒雨,她摆手想要说没事,奈何一开口,竟是咳出了鲜血。
“上官!”尧倾脱口而出,终究是没忍住,箭步向前,冲到上官世青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