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月脸一下红了,就是说——方寒霄起码是知道她吃撑这事了。帘子又一掀,方寒霄重新回来,把一张纸展到她眼前给她看了看:先吃一颗,半个时辰后效用不显,再吃另一颗。莹月简直没脸见他,自暴自弃地把纸捂到脸上,藏着点了点头。方寒霄:……他才写的字,墨迹还没干。他不管莹月的保护,硬是扳开了她的手,把坏了一点的纸张拿回来,先看一眼糊掉的纸,再看她的脸。莹月没反应过来,顶着墨迹点点,只跟他对视一眼,就忙把脸撇过去,还想藏起来。方寒霄捏着她的下巴,食指在她脸颊上用点力蹭了一下,然后把染黑的指尖竖到她眼前给她看。莹月下巴被控制,想躲也躲不掉,两个眼珠被迫盯在他指尖上,渐渐靠近,快盯成了对眼——然后,她反应过来了!她没有最蠢,只有更蠢!莹月快羞哭了,这个人怎么这样,他就不能君子一点,当做看不到么。方寒霄不君子,他欣赏似的,逮着莹月的脸又看了两眼,才终于发慈悲放过了她。脸都丢完了,莹月也不躲了,自暴自弃地摊在炕上。方寒霄看够了她的笑话,终于脚步轻快地出去了,玉簪石楠两个也没想到会生出这个变故,都想笑,又觉得对不住莹月,努力憋着,去倒了茶来,扶着莹月让她把山楂消食丸吃了。又打水来给她洗脸。丸药还是很管用的,一炷香后,莹月终于觉得舒服些了。她很盼着方寒霄赶紧走,但这一个下午,方寒霄占了她的位置,慢悠悠地替方老伯爷写着回信,就是不动弹,中间还来看了她一回,关心她好点了没——如果俊脸写满调侃也算关心的话。直到黄昏,他才抱着满满的书信走了。莹月这回人没白丢,之前丫头们一直动不动环绕着她嗡嗡,劝她接近方寒霄,把方寒霄的心勾到新房来,有过这次闹剧后,玉簪石楠再也不说了,那六个丫头想说,玉簪石楠还会找别的话题打岔,或把她们拉走。六丫头作何感想暂不去提,莹月是可以专心继续写她的了。她开始很有雄心壮志,但总是开不出满意的头来,开不出头,就无法继续走下一步,憋了几天,不得已跟自己妥协了一点点——先写,不管写成什么样,写出来再修。她不硬抠字眼之后,就顺畅多了,她的思路本身不堵,要写什么是很明白的,不过两天功夫,就把全文都写好了,共计一千零五十个字,三页笺纸。没有别人可以分享,她就拿给玉簪石楠看。两丫头认识的那几个字完全不足以看懂连贯的文章,但仍然非常捧场地赞不绝口:“大奶奶太厉害了!”厉害在哪里,那说不出来,不过只是一种感觉,在她们看来,文章是如徐尚宣那样的正经读书人才能做出来的(虽然他是个学渣),现在她们大奶奶也能写出来一篇,那可不厉害极了吗?莹月自己虽然开心,不过还不甚满意,她觉得她读的书还是太少了些,词汇量不足,见识也少,有些情绪在心里想得好好的,笔下写出来就走样了,不如她以为的那么好。她没别的事,就抱着这篇文章继续加工润色。方寒霄不知忙什么去了,这几天没再过来,但是方慧来过两回,见到她干的事,很好奇,还跟她讨论了一下,然后,转头捅到方老伯爷那边去了。她是炫耀着外加表白自己去说的:“祖父,我大嫂可用功了,她天天都在做文章,我也要好好读书,不辜负祖父的期望。”方老伯爷欣羡读书人的门来给他看看。方寒霄才从外面回来,不客气地写了四个字给他:您看不懂。方老伯爷眼一瞪:“那要你管,我就是要看!我孙媳妇做的文章,我还不能看看了?你少啰嗦,去把人叫来。”方寒霄摇摇头,倒也不跟他争,丢了笔,往新房走。他到的时候,莹月没在琢磨她的文章,而是正捧着张银票发呆。面值一千两,方老伯爷给她的那张。她有一点想用掉这银票了,自己动了念头写文,才忽然意识到她方方面面都有不足,很需要再多读点书。她没有别的钱,在徐家时徐大太太好歹一月给她发一两银子,这里她吃穿不愁,但没人和她提起来月银这回事,她也不能问人去要,于是看着锦衣玉食,其实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除了这张烫手的巨额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