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还是忍不住看向谈琛的方向。谈琛正蹲在众多墓碑的其中一座前,用从家中带来的毛巾擦拭着墓碑上面的字。梁落安看不清墓碑上写着什么,只看到谈琛的胳膊一摆一摆,他的动作非常慢,像是没有力气,马上要凝固了一样。梁落安把目光转回来,不再看着谈琛,但因为谈琛显而易见的落寞,他还是难以避免地开始感到有些难过。不知道过了多久,谈琛走出来,拍了拍落安的肩膀,示意他起身一起回家。回去的路上,谈琛没有说什么话,梁落安也配合地沉默着,闷闷低头看路,努力和谈琛保持相同的步幅和频率。他们重新走回望街,周围热闹喧嚣起来,梁落安依旧没有出声,直到看见身边谈琛的脚步停下来,他才抬头,看见谈琛正在水果摊前付钱,然后递过来一串去皮的哈密瓜。“早上不能吃刨冰,欠你一个,先吃这个吧。”谈琛说。梁落安接过来,但没有吃,对谈琛的话一知半解,说道:“我没有要吃刨冰啊。”“往常不开心的时候,都是用一份刨冰就哄好了。”谈琛挑挑眉,看着梁落安,问:“今天可以先用这个哄好你吗?”“我不知道哦。”梁落安看了眼哈密瓜,依然没有吃,而是递到谈琛嘴边,“谈琛,不如你帮我试试吧,看看用这个能不能哄得好。”谈琛看着梁落安,顿了顿,然后张嘴咬掉了哈密瓜的一个尖,嘴唇抿起来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告诉他:“哄得好。”梁落安点了点头,露出一副非常满意的表情,一边吃竹签上剩余的部分,一边抓着谈琛的衣摆往前走。他在垃圾桶扔掉了竹签,思考了一下,觉得谈琛说得不对,哈密瓜好像并没有快乐加成的作用。因为他明明吃了那么大一块,也没有比看到谈琛笑的时候更快乐了。回到家之后,梁爸梁妈已经如梁落安所愿,去上班了,他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侥幸免遭爸妈的怒火。谈琛体温高,很容易热,走回来的路上出了不少汗。他先洗了把脸,脱掉了上衣,年轻背部肌群表面密密麻麻的汗珠,随着动作汇集成滴,顺着脊背的沟壑流下来。梁落安的脸跟着热了一下,急忙用手接了点凉水扑在脸上,又去谈琛的房间找来白色背心递给他。但是谈琛没有接,也没闲下来,而是提着工具框去了卫生间,开始叮叮当当地把热水器的零部件拆下来。梁落安扒着卫生间的门,有些将信将疑地问:“谈琛,你把热水器拆得这么碎,还能全部装回去吗?不会多零件吧?”“不会。”谈琛拧着螺丝,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梁落安又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知道谈琛又在给自己擦屁股,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又问他:“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谈琛手里的活停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然后指挥梁落安:“你去冲一袋板蓝根,用热水,然后喝掉。”梁落安愣了一下,被谈琛以为他不情不愿,又催促他“快去”,落安只好听话地去冲了药。他确实不情不愿,因为从小到大一直在吃药吃药,他对各种类型的药物有着本能性的排斥。不过从小到大,哄他吃药的人是谈琛,于是这件事似乎就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梁落安冲好药,站在卫生间门口,特意让谈琛听到了他咕咚咕咚喝药的声音,然后示意:“我都喝完了哦!”“嗯。”谈琛随口应了一声,又卸下一块梁落安不知道是什么的大型零件,后背的肌肉随着动作收缩,像连绵起伏的小山丘,像田野里滚滚的青涩麦浪。梁落安突然感觉自己的脸又热起来,于是匆忙绞了条凉毛巾敷在脸上,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直到他回到屋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做了很多次深呼吸,那种充斥头脑的温度才逐渐平息下来。梁落安放空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依稀留存着没有散去的滚烫余温。落安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生病了。他不禁回忆起之前许多次类似的状况,非常熟练地给自己下了诊断:就在刚刚,他经历了这个夏天高烧的脑子不清醒梁落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中途被谈琛强行叫起来吃了午饭,之后又躺回床上。在半梦半醒中,梁落安下意识裹紧了被子,身体蜷缩起来,感到浑身上下酸痛难受,不自觉地发寒打颤。原本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他起初以为是那场极速高热还没有完全散去,于是没有让谈琛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