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在省队的时候……如今高洛去了国家队,刘飒不知是不是听了高洛的劝告不再敌对地找他麻烦,和他关系闹僵了的现在只有刘元。刘元的身影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高挑,瘦削,面色苍白,寡言少语,脸上偶尔浮现出一点笑意。他做事很慢,譬如弹吉他的时候,从来不做那些炫技的招数,连选曲的节奏通常也是舒缓的。费萧摇摇头。直觉告诉他,不会是刘元。他几乎要为自己这短暂的怀疑感到羞愧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去怀疑曾经的室友呢。如今在家,费萧不止一次地想起刘元,他可以理解刘元隐瞒着病情也要上场的缘由。张俞同样面临着最后一次比赛,但张俞早就清楚被国家队选中的名额大概率没有自己,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场上竭尽全力,争取一个可能的惊喜。而刘元不同,在这个对耐力要求极高、竞赛者相对不多的项目中,刘元是极具夺金实力的,赛前大家基本都没考虑过别的可能,从选项开始就笃定着要进入国家队信念的刘元,又怎么能接受这种被意外阻断的结局呢。他越想就越是能理解,越想越替刘元觉得不值。如果刘元更早一点被发掘到省队,如果锦标赛会赶在刘元的生日前举行,如果刘元的身体不出现问题……可惜没如果。费萧反复看下信封,上面没透露任何别的信息。这不是挂号信,他也不可能查到信的来源。他摇摇头,知道这个不可能冒着被父母发现的风险放在家里,到时候免不了一通紧张的逼问,索性拍下来后撕碎了,扔进垃圾桶。和柳小龙打电话闲聊时,费萧提起了这件事。两人琢磨了一通,也想不出来信者究竟是谁。费萧自嘲说,即便那手印真是沾着人血涂抹的,也不是自己有损失,真正受罪的反而是对方。今晚父母回来的很早。他们在自家煮火锅,各类菜品肉类摆了一桌。家里舍得买好东西,用的是海底捞的底料,实际花的钱比出去真吃顿海底捞还要贵很多。墨鱼卷,撒尿牛丸,龙利鱼片,鸡胸肉,木耳,苦菊,大白菜……一盘盘食材被一股脑倒进锅里,热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响,一种自然的香气很快弥漫在屋子里,这真是生活中莫大幸福的时刻。费中通问:“等手上的伤好了,你有什么打算?”费萧把一筷子金针菇放进去,“接着回省队训练吧。”“然后呢?”“然后?”费萧重复着父亲的问题,筷子回到麻酱汁里顿了一顿。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了一长串话:“比赛,比到十八岁。如果能进国家队就接着做职业运动员,如果不行就和张俞一样特招去体育大学读书。再然后还要说吗?没准儿做个体育老师,没准儿做个教练。也可能干脆就不干本行了,也未可知。”费萧从没刻意思考过这个问题,省队队员的发展路径都是十分类似的,逃不出这个大致的框框。况且和柳小龙学习、体育两边都要顾及着的情况不同,他的成绩并不好,所以砝码更多地放在体育上。费中通略一沉吟。火锅的热气蒸腾,房间的温度又有所升高,他脱掉了外套。“今年我的工作有变动,”费中通说,“和加拿大的一所大学定了项目,每年在北市半年,在那边半年,算是特聘教授。他们通知我可以带小孩去读书,学校都可以安排好。”费萧愣了愣,没说话。他勉强支了支嘴角,问:“在哪个城市?你的母校,多伦多?”“不,蒙特利尔,在魁北克省。那里的冬天会比北市更冷,你要是和我一起去,我铲雪还能多个帮手。”费萧很僵硬地笑了笑。小时候他对加拿大还是十分向往的。父亲留存有在那里读博时的照片,假日一群同学来到北部接近北极圈的地方,徒步旅行,还手动建造冰屋,冰做成的房子很漂亮。可是时至今日,这点新奇的诱惑已经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成行了。一直沉默着吃东西的萧小岑终于开了口:“我们打听过,人家中学也有游泳队,请的都是很优秀的退役运动员做教练。你喜欢游泳,到那边去也不耽误。而且,也不会有人对过去的事情说三道四。”一块鸡胸肉夹进麻酱里,转了转,放进嘴。费萧忽然觉得有些饱了,他咕哝了一声:“嗯。”“你是个很有能力的孩子,但不是那种拼分数的类型,这我们一直也知道,”萧小岑继续说,她说的很小心,怕费萧以为这事他们已经瞒着他做成了板上钉钉的样子,“国外的申请比较灵活,可能更适合你,可以读比国内高考能去的更好的大学。现在多了一种选择,我们也是想跟你商量。最后,还是要你来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