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哥盘腿坐在宝鸾脚边,仰着脑袋看她半伏在榻上,两手捧着信,一张小巧樱唇无声地念着什么,甚是陶醉。班哥没有念过书,念书并不能让他吃饱肚子,他只跟人简单学过认字写字,因为会认字能让他更容易找活干挣钱。班哥悄悄瞧见过那信上的字,笔墨横姿,铁画银钩,写得好极了。小公主总是看着信笑,看完后便将信小心保藏起来,。一张纸,薄如蝉翼,捧在班哥手中,却似有千斤重。他小心翼翼地抬高,窗棂漏下的日光照透那张纸,纸上小公主的字迹如她的人一样,美丽高贵,温婉大方。她在上面写: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班哥第一次觉得诗是个好东西,里面传达的意境,确实能令人回味无穷。宝鸾欣慰道:“你能文能武,若多加勤勉,也许以后能做官。”班哥问:“做官?”宝鸾招手让他靠近些,认真道:“你进宫做我的随奴,难道没想过日后的前程吗?”班哥默声。自是想过的,他不想一辈子都只做个随奴。宝鸾道:“随奴做官的例子不是没有,你天赋异禀,只要有人愿意为你举荐,他日功名加身,指日可待。”班哥道:“殿下……”宝鸾将心里的话告诉他:“你来我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的忠心却最为诚挚,我知道你待我好,我很感激,日后我定会替你谋一个好前程。”班哥道:“我想一直留在殿下身边。”宝鸾笑道:“可过两年我迟早要放你走,除非你想做宦官。”班哥伏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一个随奴最好的前途,便是做官。他第一眼看到小公主时,便知她是个很好的主人。他想,若是能占有这个主人,牢牢抓住她,趁她年幼时得到她的宠爱,他便能成为日后那个影响她一举一动的人。若她能有自己的势力,他便是其中最举足轻重的那个。他努力获得她的宠信,她睡觉时要他守着,说闲话时要他陪着,用膳时会赐他吃食。从东宫回来后,她更是对他青眼有加。如今,她又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给了他许诺,一个千金之诺。他本该知足,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班哥凝望宝鸾,她如雾中之星的眸子正对着他笑,白如凝脂的手点了点他的额心。班哥忽地一把攥住这只手。他张唇欲言,脑海中的念头呼之即出。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何止宦官。太上皇那么多个公主,多数皆豢养面首。官拜高品的面首,大有人在。宝鸾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冒犯触怒,她柔声问:“怎么了?”班哥摇摇头,放开她的手,低喃道:“殿下要快些长大。”宝鸾以为他惦记着前程,苦笑:“还要长大到何时?再长几年,我都能尚驸马了。”班哥伏低身替她穿鞋,口是心非:“殿下的驸马,定会是天下最好的郎君。”又道,“对了殿下,今日我们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