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转了十余下后,他看向连樱。“抱歉……”“你有事就先走吧。”连樱低头笑笑,看着自己的脚尖,脚跟踮起又放下。“今天打扰你了。”蒋其岸看看手表,这次他戴的是一块百达翡丽。“还有一会儿。”他的目光又一次定在她身上,眼神在说“抱歉”。连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能在他眼底看到抱歉,而不是厌烦和庆幸,她已经很满意了。蒋其岸捋了下自己前额的发丝,眼角的疤完整的露出来。一日的“戏”让连樱有了问出口的勇气,“你眼睛旁怎么回事?”蒋其岸顿了下,手上的打火机又咔哒咔哒响起来。他的沉默很长,长到连樱知道又碰到了他的一个禁忌。“对不起。”她道歉。“没事。”伦敦的二月真冷啊,连樱吸吸鼻子,手上无意识地重复着刚才的转腕,任由时间流逝。她不知道这“一日情人”的落幕该说什么台词,只能静待尾声。安静,或许也是一个结尾。“我没有安全屋地址,要什么换?”是蒋其岸打破僵局,他难得主动提问,连樱诙谐的灵魂被唤醒,立即从头到脚得打量他。像个债主。“拿你……”连樱本来想开玩笑说“拿你换”,话到嘴边变成了——“拿你打火机换吧。”那个打火机,看着不新不旧,但他总拿在手里,应该很喜欢。蒋其岸又顿了下,很肯定的否定:“不行。”本来就稀薄的宽容,变成了十分的疏离。连樱察觉到他的不高兴,“算了算了。”蒋其岸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低头看手机,手指飞舞,应该是忙极了。连樱等在一边,心中无趣,就也开始学他伸手捋头发,结果越捋越乱,捋到一撮头发打了结。过了半小时,一辆奔驰商务车,停在他们面前。三天三辆车,他换车比换表还勤。冯助从车上下来。“老板。”蒋其岸点点头。连樱朝他挥手,也朝冯助挥。“再见,蒋其岸,再见,冯助。”蒋其岸上了车,门没合上,他又下来,手上拿着个牛皮纸袋。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连樱接过来,打开,是《一日情人》的手稿。“给我的?”“安全屋。”蒋其岸定定瞧了她一会儿,突然抬手碰她的发丝。刚刚打结的发梢,被他一根根捋顺。连樱盯着他修长的手指,不由问:“你不问我接吗?”“不接。”他答得很快,又说,“是我违约。”“你说你从不违约的。”“对不起。”他语气郑重。“你做得很好了,很好的情人。”连樱低语了句。“谢谢。”他也轻声回了句。“我不接,我们就不会再见了吧?”“……”“老板……来不及了。”冯助站在车门边,握着两个手机,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蒋其岸停手,放开发丝,指尖滑过连樱抱着的牛皮纸袋。隔着重重阻碍,连樱依然颤了颤。他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快步走向冯助。在他上车的那刻,连樱拍下了个背影。夕阳带来的投影隐没了他一半的五官,很合他阴沉的气质。还想再拍,可叶青杀了个电话来。相机断了。“喂。”“你干嘛呢?一天跑哪儿去了?不是去剧团拿东西吗?我还等着帮你收拾呢?”连樱伸手打了辆出租,敷衍叶青,“回来了,和朋友告别。”说完就挂了,看着暮色沉沉的伦敦街景,陷入迷茫。他为她做了决定——不接。其实她还没有想好答案,他就为她想好了决定。连樱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记得老师说,要做个好演员,要学会入戏,更要学会抽离。戏疯子固然好,但人生很长,要留下命演更多的好戏。连樱还没有出不了戏的时刻,她善于控制台词、表情、动作,是个真实的技术派。今晚回去,洗个澡、闭上眼、睡一觉,今日的《一日情人》便会过去。实在不行,就唱一遍《新生》——这首歌就是她“蜕壳”的伴奏,唱完,再撼动她的戏也成了过往云烟。夜晚,她抱膝坐在窗台前,窗户开着一条缝,能看见夜空里的星。连樱在纠结要不要唱歌时,叶青敲门问:“小樱花,你的东西没搬?”她搬了,但落在蒋其岸的宾利上,忘记了。“明天搬。”她撒了谎。叶青又问:“那你六叔的消息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