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少一些,去村庄要水或是歇脚都没问题,当流民结成了一大股,村子是不会让他们进的,连经过的县城大门都会关上。而被饥饿逼红了眼的流民很有可能变为暴民,到时候即便你可怜也会被人憎恨厌恶。秋水低声和秋林生还有姚瞎子商量,他们是无意去抢劫什么的,可要是这一群人里出了几个这样的人,账却会算在所有流民头上。最后一致决定,他们得离开这‘大部队’远一些,否则被连累了也无处伸冤。当晚大家围在一起休息,虽然是夏天,晚上没有屋子露天休息人也不舒服,秋水也不嫌弃小芳有味道,她身上的味道也很一般,她会靠在小芳身上睡觉,秋林生和姚瞎子也是如此。三个人围着一头驴,睡的也还不错。只今天刚要入睡,就听见有人吵嚷了起来。流民中吵吵闹闹很正常,只这一次似乎越吵越厉害。秋水哧溜站了起来,在腰上别了一把柴刀,“爹,姚叔,我去看看!”秋林生急的跺脚,“别去!”一转眼女儿不见了,姚瞎子摸索出另一把柴刀,“你跟过去看看,这里我守着。”他们就一辆破驴车,车上的粮食也不多了,最值钱的就是几罐被破被子罩着的盐巴,也引不来觊觎。事情倒是不大,有两家人同时找到了一个耗子窝,窝里有少少的存粮,为着这一点耗子粮,两家就吵了起来,秋水过来的时候,两家三四个男人已经挽袖子准备打架了。四周围着好些观看的人,那些人脸上有麻木,有兴奋,唯独没有怜悯和悲哀。秋水一股热气冲上脑子,她抽出菜刀,搡开人群走到已经开始你推我搡的男人们面前,她尖声道,“都他么出息!已经出来逃荒了还要打架,有这能耐去给家人找点吃的不行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秋水脸上,有人窃窃私语,“这是谁?”有个男的梗着脖子,“你是谁,关你什么事!”秋水冷笑,“是不管我的事,我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不管你们为的什么打架,我就告诉你们打架有什么后果,你们觉得自己能承受就继续打。”“打架肯定有输有赢,我们先说输了的,输了的就两个可能,一个是被打死,一个是被打伤,打死的除了你家里人伤心欲绝,也不过给路边添一座坟头罢了,只你家里人以后过得什么烂糟日子你也不知道了。好,你没死,受伤了,受伤了谁照顾,还是你家里人,大家都出来逃难了,也别想有药给你用。”“重伤,照目前看,你也不过多挣扎几日,没医没药,死的时候怕是很痛苦,轻伤,你不仅不能照顾家里人了,还得别人照顾你,男人都是家中顶梁柱主要劳动力,你倒下了,家里人可得吃大苦头!”“这是打败的人,那赢了的呢?你能好好地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你都要把人打死了,人家能罢休?赢了也得弄一身伤回去,可你要是把人家打死了,人家家里人能依?那就两家越打人越多呗,最后不躺下几个我都不信!”“那么好了,我倒是问问,死了这么多人,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打架啊?”一个脏兮兮的女人小声道,“为了耗子洞里一捧粮食。”秋水冷哼一声,“哦,那你们觉得值得吗!值得就打吧,来啊,不死不休!”哪怕一开始火气腾腾不打绝不罢休的男人们也尴尬了,一个男人还揪着另一个男人的衣领,现在也悄悄松了手。梗脖子的男人蹲下来哭道,“我老娘要饿死了,我得给她弄点吃的。”另一边的男人低声道,“我儿子好几天没吃过一粒粮了,只啃草吃,再不吃点也得死了。”秋水环顾四周,“那就是说,大家都是可怜人,就不能坐下商量吗,你们要是死了伤了想过家中老娘和妻儿以后怎么办吗?”哭的那个道,“那您说,怎么办,您给咱们指个路,我听您的。”另一个男人沉默了一下,“我也听。”秋水深吸一口气,“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和我爹是端阳县团行出身,我爹叫秋林生,我叫秋水,我们爷俩也一直为乡亲们牵线搭桥,端阳大旱,我们爷俩加一个叔叔也是过不下去才出来逃荒的。”“我们见多了冲动之下后悔无路的人,最后可怜的只是家里人罢了,既然你们两家都有家人需要这把粮食,那就平分如何,分了拿去给亲人垫吧一口,这野地里蛇虫鼠蚁总还能搜罗一些,干这些不比打架好?”于是那一捧粮食被拿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平分,两家人终于变得客客气气了,秋水见到秋林生站在她身后,她低声道,“爹,你身上带盐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