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杨笑澜骨子里对政客的轻蔑,朝云一怔之下深深看了他一眼。注意到朝云并没有戴那日的珍珠耳环,杨笑澜说道:“不知朝云楼主近日可短了些什么?”朝云冷笑一声,道:“有话直说。”“笑澜无意中捡到一枚耳环,思量再三,想着兴许是楼主掉落的,特地前来归还。“杨笑澜摊开手掌,赫然是那一枚水滴状的珍珠耳环。“拿来。”这耳环是朝云的心爱之物,这几日发现不见了,一番好找,谁料想竟给杨笑澜捡了去。“沧海月明珠有泪,原物奉还。”耳环微温,还留有杨笑澜手掌的温度。朝云有些诧异于她的爽快还有方才的那句诗,狐疑地看着她。“既然物归原主,那笑澜就不再叨唠,多谢楼主,归途顺风。”说完,杨笑澜作势便要离去。“等一下。”杨笑澜微微一笑,道:“不知楼主还有何见教?”“哼!多谢我是什么意思?”“多谢当日的相救之恩。”“就那么肯定?不怕谢错人?”“楼主不怕救错人,笑澜又怎会怕谢错人。”“杨四郎,你真是个……怪物。“朝云忍不住感慨道。岂知杨笑澜联想到自己的身世,淡淡一笑,道:“还真是个怪物呢。”“哼!才多大的人呀,别老是故作深沉。你不要岭南的厨子了么?”说到厨子,杨笑澜喜不胜收,“呀,厨子可以送我吗?”“别作梦了,我是回去,双星伴月楼还是要营业的,可少不了这么个厨子。“朝云看着笑澜略显失望的脸,又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吃岭南的口味,不如跟我回去吧。横竖你也被人说了是小白脸了,我看你也不介意当个面首。”这如今真是行情看涨啊,有公主要她做驸马,有小公主要她做阿耶,还有个青楼的楼主要她做面首,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穿了一下就有那么大魅力。杨笑澜笑道:“不介意不介意,你这是要包养我么?”“嗯,行啊,我养你。”“好,不过比起岭南,我更喜欢江南,咱们有机会去江南么?”“江南?”听杨笑澜提到江南,朝云突然就想起在建康的深宫里,有一个冷漠肃杀的女子,多年不见不知她是否依然安好。“江南有什么好。寂寞深宫,空白了人头。”“一入宫门深四海,不都是如此么。江南好,水秀山青人美。”“哼!”朝云又是一声冷哼,说道:“早知便不救你了。”“啊,你救我就是为了把我拐回家么?居心不良哦。”“呸。”朝云啐了一口,越发看不惯杨笑澜那副得意洋洋坏笑坏笑的样子,问道:“杨四郎,你就没想过要看我的容貌?”这朝云姑娘念头转得极快,一会儿又说到不相干的事情上去了。容貌什么的,杨笑澜也是好奇过的,但是却没有那么好奇。这人好看不好看,又与她有什么相干。难道她会是回去现代要找到的一张脸?未必见得吧。这一个大活人怎么用?难不成要把她的脸皮剥下来么?想了一想,笑澜才答道:“算了。”算了是什么意思?“这一般吧,看蒙着脸的人,总会有很多规矩,什么第一个看到她脸的人不是要娶她,就是要被她杀了之类的。太麻烦,太麻烦。”朝云气极,抬起脚来狠狠踢了笑澜一脚。“喂,痛啊,骨头要断了吧,断了吧。”笑澜抱着腿,嗷嗷直叫,这婆娘又是在发什么神经,实话实说也不行?不想看她脸还不行!“哼!断了我养你!每天给你喂猪食。”朝云没好气地狠狠白了她一眼。“你还真是好心。说真的,上回真是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倘若以后有要用到我的地方,还请直说。”“是了,会的。我这就要出发了……”杨笑澜躬身行礼后将她送到马车上,态度赤诚,“一路顺风。”朝云坐上马车,又撩开布帘,见笑澜那副正经的样子,抿嘴轻笑道:“若是有缘,明年春暖花开时再见。四郎,珍重。”说完便放下布帘,悠悠远去。只留下杨笑澜在原地发呆,春天?她不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来都城么?怎么又要到春天?想不明白之下,也就笑着摇摇头走了。从那一日起,回到大兴善寺里,杨笑澜一改平日里的懒散态度,每日鸡鸣时必起,练武又总是到三更。尽管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状,但是被打那日自己的无助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努力、奋发。她将对柳原和杨谅的怒和恨深深埋在心底里,化作一股前进的动力。她恨他们语出轻薄,更恨自己的弱小,弱小就是要被人欺辱,只有拳头硬,才是真道理。她每日废寝忘食地刻苦训练耗去她所有的体力和注意,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在这依旧带着寒意的一个个夜里,如水的月下,始终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披着薄衣在默默地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