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出去后,栗清圆便没有从牌桌上下得来。她一面做牌,一面还得被师母催着吃几口热腾的馄饨。
厅里有麻将发牌的动静,那玄关门口好像一时迎进门来什么贵客。
师兄在那里给老师师母引见的样子,卢老师附和了声,随即问了句什么,只听见冯镜衡淡淡谦卑的口吻,“是,那是我父亲。”
卢老师恍然大悟。说见过冯先生,但是后面跟着的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就不知道了。
冯镜衡顺着卢老师的话,自嘲起来,“那肯定是我大哥。一般这种场合老头子不大乐意带我去的,说我是他最大的短板。”
卢老师一听朗声大笑,一面招呼客人进来,一面拆穿冯镜衡的笑话,“一般得父母偏爱的孩子
()才开得起这样的玩笑。”
卢师母听老卢一解释,原来来人是他们a城有名的企业家之后,老卢在市政府组织的团拜会及下乡脱贫攻坚慰问会上见过冯钊明。
而那日确实是冯镜衡陪着老头去的。
这些年,这样以父之名的恭维实在眼花缭乱。冯镜衡从不在意人家到底是夸老大还是老二,这样二代目的光环并没什么可值得争而较的。
从玄关廊道转过来,便看到了偏厅麻将桌边的四人作战。栗清圆在里头,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都是最浅的。但她好像又是最淡定的。
其他三家都好歹好奇进来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只有栗清圆没抬头,她一心顾着手里的牌。谁出了张九万,她气定神闲地等了一圈,等着她的上家没人喊了,她才淡淡启口,胡了,慢慢推倒牌,三六九万的清一色。
今天他们打的牌式是带花的,梅兰竹菊、春夏秋冬连带着东南西北发白中全作花筹子,栗清圆属于赶鸭子上架,打了几牌下来了,她愣是没搞懂这些个花是怎么数钱。
总之,清一色是大牌。她公示她的胜利,由着三家检验审核。
师兄的女友一面张望这位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一面惊叹清圆,“喂,你这手气太好了吧。”
师母的位置,看着清圆给她胡了个大的,也跟着喜笑颜开。连带着说笑,“我说清圆和我投缘吧,简直就是我的福将。”
三家叹着气地给钱。
卢师母这个老世故更是一眼看穿年轻人的眉眼官司。连忙招呼冯先生坐,掇一张圆凳子到清圆边上,“小冯坐呀。坐下来喝点茶,正好吃碗馄饨。”
冯镜衡承情地坐下,却口里喊着师母不必客气,“她们玩牌的动脑子了,吃点补给,我就不用了。”
卢师母不依。说什么都要再去下一碗。
属于栗清圆的那碗,她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上几个呢。连带着师兄女友,一个个都是老江湖,她只恨多长两只手才够得上她们的手速。
冯镜衡在边上看她抓牌理牌就知道有人忙死了。
下午茶的馄饨,也就她没来得及吃上的样子。看牌的人这才跟她说话,“我帮你来一牌?”
栗清圆嘴巴跟脑子分了家,急匆匆瞥他一眼,来了一句,“不要。”
冯镜衡一听她这一句,瞬间笑了。干脆由她,只是时不时提点她一句,有些不靠张的牌,能扔就扔。
栗清圆听他几次发话,免不得怪他,“观棋不语真君子。”
冯镜衡把凳子往她这边再靠些,光明磊落地和她较真,“我只看你一家,只对你一家发表意见。”
其他三家一听都笑了。
栗清圆只觉得这样的视听高度集中程度跟他们进同传箱也没差多少了,她们再笑,一急,手里一张不太熟的七条就扔了,对家喊胡。她出冲了。
推牌洗牌之际,栗清圆喝茶也看一眼沉默不语的冯镜衡,只听他淡淡地笑,“你出冲更证明我的清白了。”
厨房里,卢师母紧赶慢赶地下出了碗新鲜热气的刀鱼馄饨。
说话间端给了冯镜衡。
某人很是有教养地起身接过来,并表示今日这样贸然上门太失礼了。
师母热情好客,也知道冯家的家世,顺着他的话来道:“有什么要紧,有的是机会,清圆,啊!”
栗清圆低头给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长辈们这些热衷撮合的迷之积极。
冯镜衡接过热气腾腾的刀鱼馄饨,却径直往栗清圆跟前一搁,后者仰头看他一眼,只见他伸手来拖她起身换位置,“你吃我这碗,我给你代一牌。”
迷糊着被换下来的栗清圆,手里多了碗热而不浑汤的刀鱼馄饨。
而先前她自己没来得及吃几口的那碗,被冯镜衡一只手抓牌、理牌,一只手游刃有余地没几口就解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