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露曦望着故宫,富有禁忌感的红墙,规整排列的宫殿楼阁,斜阳半束,融进金色的瓦。传闻故宫房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难怪如此。
连绵,浩瀚,万里风光。
好像望不到边。
有细小的黑点从飞起的斗檐上一跃而过,汪露曦眯起眼睛,终于看清,那是乌鸦。
她问袁北,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些房子,有很多很多很多年了吧,也住过很多很多很多人。”
从黎明到黄昏,从冬到夏,从古至今,就好像天坛的那些古树,一圈树轮就是一年岁月,已经层叠到看不清纹路。
“有时候我跟你一样,也会很丧,你说和这些存在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东西相比,我们算什么呢?人一辈子真的好短,很多事情完全不够时间去做啊。”
汪露曦趴在那栏杆上,撑着下巴,盯一个地方盯久了,眼睛会发胀,所有浓烈的色彩都往瞳孔里钻,她觉得眼底发热:“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拒绝给捡来的小猫取名字,是认为它们迟早要走。
不喜欢一切仪式感,是觉得时间留不住,所有人为干预都是徒劳。
对新鲜的东西提不起兴趣,是因为它们迟早会变旧。
汪露曦用胳膊肘碰了碰袁北:“我发现你很喜欢想象,想象一件事的结果。”
就像机器总要生锈报废,太阳总要下山,楼屋总要倒塌,再壮茁的树叶总有枯死的那一日。
这些都是结果。
“但是你听过那句话没?人一辈子,其实只活几个瞬间。”
……太阳又落下去了一点。
很多人开始看时间,然后纷纷举起手机和相机。
在密集的长焦镜头之中,汪露曦的浅蓝色拍立得像个塑料玩具。
但她还是举起来了。
“袁北,我觉得你说的对,一切都会结束的,一切都没意义……”
率先亮起的,是景山前街的两侧路灯。
路上的行人和自行车仿佛也有预感,纷纷停了下来。
有人开始呼喊。
“……虽然这样说很残酷,但生活就是由很多没意义的瞬间组成的。”
汪露曦在惊叹声和呼喊声中,按下了快门。
……
故宫的灯,亮了。
在这一瞬间熠熠。
正如袁北所说,其实并不震撼,也不恢弘,故宫有数不清的宫殿,大部分好像随着黑夜的降临一起消失里了,唯独神武门这一处,橘黄色灯光衬着红墙,还有“故宫博物院”几个大字,安静伫立在北京中轴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