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旧瓦房并没有多么隔音,哪怕带上了门,裴书锦也能听到顾言和他同来的朋友隐约交谈之声,那人声音清朗,很有辨识度,似是在给顾言讲述江怀雪生平。
那些听不真切的话语如脊背上的芒刺,裴书锦呼了一口气,弯腰埋下了头。
第74章
药熬好了,裴书锦倒出来晾着,屋里那两人交谈结束,又传来些窸窣动静,裴书锦心中存疑,一直等到屋里没声音了才敲门进去。
顾言喝了药,眼看也快到午时,裴书锦想着留他们吃饭,可是这些日子他向来是自己粗茶淡饭随意糊弄一些,他从前很少做饭,手艺也不好,一时之间也竟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客人。
与顾言同来那人倒是善解人意,不让他操持,自己打了招呼就起身出去外面买饭。
顾言刚才在屋里就一直打量着这到处的简陋陈设,早已看到了灶边整整齐齐摆放的三个芋头、两根玉米、半袋荞麦和一把叶子快蔫了的青菜。
裴书锦曾经好歹是裴府的少爷,江城名动一时的大夫,竟沦落到这般境地,外人诽他谤他也就算了,竟连家人都这么苛待他。顾言心中气苦,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书锦看那人出去,干巴巴问顾言:“那位公子是?……”
顾言正想着裴书锦的遭遇,心中难受,闻言心不在焉道:“叫他赵武便是,城外的一个猎户。”
裴书锦皱起了眉头,顾言不是会骗他的人,可刚才那人举止端方,就连喝水的杯子走时都清洗了,坐过的凳子也要原封不动摆好,他面相英武凛然,但言行疏离有礼,像是有过极好家教的模样……
而且,他既能细述江怀雪生平,又怎么会是个普通猎户?
裴书锦不知如何提点顾言,左思右想间,那人竟已经带了吃食回来了,这一来一回竟然还不到两刻钟的功夫。
三人皆是默不作声地吃着饭,裴书锦有些食不下咽,很快就搁了筷子,略感惭愧:“书锦怠慢了,还劳烦这位公子……”
赵武少言寡语,只抬头道:“应该的。”
桌上又没了动静,裴书锦思前想后,索性抬头问那人:“这位公子是哪里人士?”
赵武停了筷子,略一思忖道:“生于江南,曾居京师,十四岁后,天下为家。”
裴书锦又问道:“公子年方几何?”
“二十有二。”
裴书锦和赵武言简意赅地一问一答,顾言在旁边塞着一口饭愣愣地看着他俩,裴书锦看顾言那傻气模样,就知道他连自己刚才问那些事都不晓得。
裴书锦心中暗暗叹气,看顾言瞪着赵武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自觉收拾了碗筷出去清洗,把屋子留给他们二人。
屋里头果然又传出些推搡动静,很快顾言开始咳嗽,裴书锦不放心,下意识朝窗内望了一眼,正好看见顾言躺在床上似是在闹脾气,赵武抓住他胡乱挣扎的两只手,膝盖往他两腿一压,把人制住,额头相抵试探顾言的温度。
这举止太过自然亲密了,顾言不但不推拒,赵武撤身离开时他还一把拉住了人家的手,裴书锦不忍再看,重重叹了口气。
裴书锦再进去时赵武正坐在凳上背靠墙壁闭目养神,顾言躺在床上手撑着下颚就那么一直眼巴巴盯着人家,面儿上还美滋滋的。
见裴书锦来了,顾言连忙收回视线,起身道:“阿锦,我是不是给你添太多麻烦了,你看我药也喝了,要不这就……”
裴书锦过去试了试他额头,还是有些热,顾言一向不会照顾自己,走了还不知道又要去哪儿,便执意留他下来,等退了热再走。
顾言往里挪挪身子,让裴书锦也躺下来,两人聊了些不痛不痒的闲事,顾言没聊几句就沉沉睡着了,裴书锦看了赵武一眼,他面容沉静,呼吸平稳,也是在休息,难得屋子里又安静下来,裴书锦感到些困倦,很快也朦胧睡去。
第75章
裴书锦再醒来时就发现赵武不在了,他看顾言还在睡便没打扰他,小心翼翼下了床,正想开窗通风,刚一推开窗户,就见一人从天而降,身形潇洒、脚步轻绝,从高处落地竟是尘泥不染。
裴书锦惊了一下,这样高超的轻功,他也只在江逐星那里见过。
赵武也没想到骤一落地就正好被人看见,隔着窗户尴尬道:“在下出贵府办事,门口不便通行,得罪。”
“哪里……”裴书锦赶紧摆手,这才想到,怪不得他午时出去买饭,一来一回还不到两刻钟,更不见小厮盘问。
赵武客气点了头,又关切道:“顾言醒了吗?”
“睡得正沉,已经开始散热了,等他醒了再喂一副药,应该就无甚大碍了,只要小心这些天别再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