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还真对,”他打破静寂,“挺容易烫手的。”沈喆微微撇过头,无声地笑了一下。他最近不太爱说。梁赫也不是多么健谈的人,没等来沈喆的答话,就此冷了场,无从再续,暗暗期盼水快点接满。偏偏感觉上今天水流的速度特别慢,他的大脑放空一会儿,水位终于升到最高。梁赫小心地关掉龙头,沈喆已扣好自己那边的壶盖,经过他身边。“梁赫,”他的脚步稍微顿住,低声说道,“谢谢。”如果不是水房现在没有其他人,沈喆又离自己足够近,梁赫可能会错过这两个字。但他确实听到了,血液缓缓上涌,夹杂着心思被察觉的赧意。谢谢——那些未宣之于口却无时不在的、别扭的关怀。“沈喆,”梁赫叫住走往前走出几步的同桌,“放了学……去吃麻辣串吗?”“嗯?”其实梁赫叫他是为了缓解那股扭捏劲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等沈喆回头,便顺口瞎诌一句。三月份开始,按学校要求,梁赫和其他走读生也开始上晚自习。傍晚时间他一般不回家吃,秦颖做的晚饭留作夜宵。既然有这个惯例,叫朋友去外面吃个饭也不算尴尬。沈喆看上去兴味缺缺,没有立刻答应。梁赫以为他不愿意,正要改口,对方说:“好吧。”上个月底梁赫和闻昊在外面吃麻辣串还碰见沈喆和徐文珊,四人一起拼了个桌,有说有笑。虽然今天闻昊没跟着他们,梁赫想到那天的事,不禁怀疑现在提议吃这个是否欠妥,过马路的时候便问沈喆:“要不然吃别的?”“不用,”沈喆轻轻摇了下头,“就麻辣串吧。”他们点了豆腐、里脊、肠等几样,摊子边上等的人多,但速度也快。他们今天运气不错,占到一张小空桌,而且没人来拼。“谢谢,”沈喆接过梁赫递来的豆腐串,默默吃了几分钟,冷不丁地冒出句话,“其实吧,我也想通了。”“想通了?”梁赫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像你说的,现在这个年纪能做什么呢?”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小时候养过仓鼠,清理鼠笼前,要把它们先抓出来。人的手从笼子里拎起一只巴掌大都没有的小家伙简直易如反掌,它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被怎样的力量操控。如今,沈喆觉得自己跟那些仓鼠没有本质的区别。不过,他不认为操纵他们的就一定是长辈,或许说是不可测的命运更贴切。他的对立面不是什么具体对象——这样想来,便失去了不甘与反抗的价值。“沈喆,你设想过未来吗?”梁赫并非想求证什么,只因偶尔会被这样的思索困扰,才问出来。沈喆不慌不忙地放下刚吃完的竹签,用纸巾擦拭嘴角,而后干脆地答道:“没有。”他们现在快乐或苦恼,与未来又有何相干?“我也没有。”梁赫忽然觉得放松,其实他们是一类人。“走吧,快要上课了。”“我再买两个烧饼,”烧饼摊也在马路边上,梁赫没有征求沈喆的意见,只是问他,“你要甜的还是咸的?”两种口味,甜口包红糖,咸口撒五香粉,都深受学生喜爱。“我不想吃了,买你自己的吧。”梁赫还是买了两份,提溜着两个袋子在他面前晃悠:“挑吧。”天色暗了,沈喆随意拿了一个,分不清是什么陷的,咬下去以后,浓热的糖浆流出来一些。同桌优先权徐文珊转学之后,倒数第三排多出一个空位,罗茗钰重新对班级座位进行调整,沈喆的位置往前挪,闻昊也挨得远了,梁赫又变成和曹蕾邻桌。沈喆的情绪在慢慢恢复,更多精力用在学业上,借以转移注意。曹蕾不太习惯上晚自习,加上她成绩好,不需要任何监督,跟罗茗钰申请了照常放学。每天晚上,梁赫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晚自习期间教师对班级座位管控没那么严,经常有互相换座位的,沈喆便依旧到他这边来自习,说可以让梁赫帮他补补数学或英语。-“这么用功?”梁赫发现沈喆又抱了沓复习资料过来。“嗯,除了学习,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的话里似乎仍有一丝无奈的成分。“你真没事了吧?”梁赫问。“没事,”他笑着摇了下头,“对了,以后别打我手机了。”“怎么了?”“我把手机还给我爸了。”梁赫微讶:“你不是说叔叔能理解你吗?”“是我不想用了,”沈喆不太在意地说,“用处也不大,还容易分心,以后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