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晏其实在花瓶被抛出窗外时便注意到了,她如今的身体虽是没有半点武功,可十来日的调养,到底是耳聪目明了些,不至于如同醒来的第一日,连闻声辨位都做不到。她没有立刻躲开,一来是因为她能分得出楼上那花瓶的位置,可原身是弱女子,不可能分辨得出;二来,弱女子瞧见这样的状况,自然会愣住许久。她便是准备在那花瓶落下的前一刻假装惊慌失措地躲开,造成她是巧合之下躲开了的假象。但正在她正准备动作间,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旋即被卷入了一个满是青莲淡雅香气的怀抱之中,耳畔风声骤起,伴随的是一声花瓶砸落地面、支离破碎的清脆声响。无人受伤,两人又宛如一道残影掠过,人群便又自发喧嚣起来。“管三公子又发脾气了?竟然都朝外扔花瓶了,也太不把我们当人看待了。”“谁说不是呢?”“本就不过是鸠占鹊巢,还这般嚣张跋扈,哪比得上临安王殿下半点?难怪”“嘘!小心祸从口出!”虞归晏只觉疾风掠过,朦胧的白纱在那风中坠落,旋即,清雅的青莲香气远去。眼前之人光风霁月,正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齐王世子。她一惊,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初见齐王世子那日那双清透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想起那双眼睛,她下意识地便瑟缩着后退了一步。不等她有更多动作,知香气喘吁吁的声音蓦然响起:“小姐!”她正想拉着虞归晏好好瞧瞧她可否有伤到,眼角余光中出现的天青色尊贵身影却是令她愣了一愣,立刻屈身福礼,“奴婢见过世子。”闻清潇似乎没有察觉到虞归晏的异常,目光仅是自她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看向知杏,虚抬手道,“不必多礼。”而后,他又温声问道,“乔二小姐可还好?”知香瞧着闻清潇询问虞归晏,以眼神迅速地扫视了虞归晏一遍,确认她毫发无损之后甚是贴心地退开了些。闻世子是小姐未来夫君,若是能让闻世子多怜惜小姐一些便再好不过。闻清潇的声音温和,全然不同于初见那日他对待乔子安的礼数周全却疏离。虞归晏下意识地便抬了眼,旋即便撞入了一双清透关怀的眼中,与那日似能照见人心底最阴暗、教人生惧的清冷目光全然不同。因着感觉太过不同,此刻的目光太和煦宁静,教人心安,她甚至险些沉溺在此刻他的目光中,良久,直到他再次开口询问,她才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直直盯着齐王世子看的举止,她忽地垂了首,连耳尖都微微泛红,须臾,她微抿了唇,道:“还好。”虞归晏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被方才突兀砸落的花瓶给吓着了。闻清潇的声线越发和缓:“我观乔二小姐似乎很喜欢那莲花灯?”虞归晏犹自沉浸在情绪里,闻得问话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喜欢,因为她想把它送给闻祁。闻清潇轻笑着朝她伸出手:“那我们便上台把它取下来可好?”既然她要嫁给他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也许他暂时给不了她夫妻之谊,但他在有生之年会尽己所能地护她无虞,她心智有缺,她想不到的,他替她想,她想要的,他替她挣。那是一只白皙修长、干净得纤尘不染的手。虞归晏的视线往上,如芝兰玉树般的容颜便撞入了视线之中,不同于闻沉渊的蓬勃朝气、年少恣意,亦不同于顾玄镜的尊贵雍容、深不可测,闻清潇是真真正正的如匪君子、泽世明珠。初见时生起的对闻清潇的惊惧,在此刻他的目光中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的眼睛似乎就能够掌控一个人的情绪。之后的事情便自然而然,毕竟原身心智有缺,如今有人愿意帮她取喜欢的莲花灯,她又怎可能拒绝?何况原身身为尚书府小姐,但到底也是懂得琴艺的。她微抬眼,瞧向正专心抚琴、端肃清雅的闻清潇。闻清潇似有所觉,和缓温凉的目光撞入她的眼中,浅浅地朝她一笑,水墨丹青晕染了浅淡的色彩,扣人心弦。情绪仿佛可以感染人,她不觉回以一笑,指尖的乐声也不由自主地缓缓流淌,也是在那一刹那间,身侧闪过一阵疾风,手腕蓦然一紧。侧首间,目光相对那一刹那,她还是忍不住心脏骤然一缩,唇角的笑意蓦然凝固。八载相守,十载错落。他们之间纠缠了整整十八年。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过往如浮光掠影般自眼前一幕幕浮过,从最初他救她于水火,她视他若天神的小心翼翼,到他亲自教导她琴棋书画的欢欣情切,到她嫁于他时的恍若梦中,到乔青澜归来后他的种种怀疑,再到他为了乔青澜的一面之词而选择逼她至死